青衣侍女随之上前,从袖袋里取出几个小瓷瓶,分别倒在掌心里,往折枝面上涂抹均匀,又取出一支不过半个掌心长短的小湖笔来,往她脸上迅速点了数十下。
折枝不知她在做些什么,只是不觉得疼痛,便也不曾出言制止。
“好了。”稍顷,她将一应物什收回袖中,带着折枝往游廊的方向行去,低声道:“您现在是府中的烧火丫头,最近有些出痘,要立即出府。”
折枝颔首,跟着她一路往前行去。
待行过玉清桥上时,折枝借着水面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
面色蜡黄,还起着密密麻麻的红点,令人不敢多看。
凭着这张‘可能会染人’的脸,折枝顺利出了别业府门,行至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中。
那里停着一辆篷布马车,车夫一见青衣侍女带着人过来,立时便低声催促道:“快些!再晚就要宵禁了!”
青衣侍女立时便带着折枝上了马车,银鞭随之一响,马车碌碌往前行去。
不知要去何处。
折枝这般想着,抬手想将车帘挑起。
只是指尖方探出去,便被青衣侍女握住。
侍女对她摇头道:“姑娘还请谨慎行事。”
折枝默了默,将指尖收回袖中,又问道:“那我可以先净面了吗?”
“自然。”侍女点头,从屉子里取出备好的铜盆与布巾来,注上清水,双手递与折枝。
方才侍女往她面上涂抹的也不知是什么药物,分外粘稠难洗,折枝一连洗了好几盆水,才终于让面上恢复了柔白的本色。
只是还未来得及拭去面上残留的水意,隔帘便有一声勒马声响起。
车辇随之停落。
折枝的动作略微一顿,只随意将面上的水迹拭去,便抬手挑起了垂落的车帘。
这一次,侍女未再拦她。
金乌西沉,天色晦暗。
萧霁孤身一人立在道旁的梧桐树下,手中提一盏菡萏风灯。
他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眉目温和,见折枝挑帘看来,便温声唤道:“折枝。”
他俯身,亲手将一只脚凳放在车前。
“先生。”折枝轻轻唤了他一声,踏着脚凳步下车辇,抬眼看向他:“您要带折枝逃到哪去?”
萧霁向她走来,挑灯照亮她身前的路面:“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折枝立在他跟前,语声轻且郑重:“折枝想回荆县,想看看自己种下的花种可都抽芽了。”
“那里头,还有您赠予折枝的夜息香。”
“您说过,夜息香在您的故乡,有美好的寓意。折枝一直记得。”
如同记得先生在她幼时耐心地教她看工尺谱,教她如何调整琴弦起第一个泛音,教她如何去写出第一张琴谱。
整整十年的师徒之情。
那离别时沾满了月光与泪水的衣袖,每年生辰时准时送来的礼物与信笺,那一沓在日色下反复批改的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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