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山路崎岖,迤逦到地上的玄袍被孟香绵提上了一点点,露出了袍子下藏着的那双一时找不到替换品的棉拖鞋。
真正的勇士,敢于穿拖鞋下山,如今又要穿着拖鞋上山。
她走的腿肚都格外酸胀,蹲身揉了揉,甚至把之前找到的一根作开路之用的粗长木条,都当拐棍拄着了,才终于看到了宋缘音口中的栈道。
栈道十分有仙气,仙就仙在,并不是诚心想给凡人走的。
每两块破木板之间,只靠宽松荡下来的绳索衔住,这样一块木板连着一块,稀疏破旧地连成了悬在空中的桥。决计没有考虑过,这几片破木板的承重几何这回事。
大约只是为御剑不到家的仙门弟子,提供一个着脚起飞,或是休歇的点而已。
栈道下面云含着雾,雾裹着云,吞吞吐吐。但云雾破碎处的几个豁口,还是能看到黑浸浸的幽邃深谷。
不管有百丈或千尺之高,若是一步不慎掉下去,都足够孟香绵粉身碎骨几次了。
谁让她不会飞呢?站得在再边缘一点,恐怕那半崖断壁就能让她双腿发软了。
这样不至千钧一发,最少也算有一点心焦如煎的时分,身后蓦而传来一记轻咳,无措的孟香绵转头,就一点心理建设都没有地,看到了寒河咫尺之近放大的俊脸。
她惊呼道:“神尊?”
再极尽天工造化,此刻那也是骇然的一张大脸,吓得她下意识往后倾身避开,半只脚在石苔上一个踩滑,就要仰跌去。
寒河及时出手,拦腰将人托抱起,替她稳了一下,是真的用手托,不是用法力,甚至感觉得到她的腰线处,瘦的没几两肉。
伸臂之劳,他不会见死不救。
孟香绵心跳声像两军交兵前,士阵中的鼙鼓,擂得又急又狂放。多半是因为后怕。
毕竟她的小命,就这般险险地让人托在手里,挽了回来。
山风中的眼睛有些许干涩,她茸茸的长睫扑闪了一下。
世界骤然黑了。
……
寒河万年僵固的心旌上早就覆了不止一层厚的冰壳子,没有那么容易被绵绵的春风吹开曳开。
但在抱住将要坠崖的凡人女子的时候,也确实小小、小小地感受到了一下春风的存在。
也不过是刹那。刹那过后,枯了十几万年的碧甃老井照样无波,然后眼睁睁看着…孟香绵不见了。
又是眉间。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寒河审视天地八方,最后才以灵气在虚空中化出了一把方镜,镜子的大小刚好够掌在他嶙峋的指骨间。他微微垂看,镜上清晰鉴照出两眉中一度消失的那点朱砂痣,烈红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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