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琳琅是有话憋在心里说不出口,叶经却不禁有些激动了,他养了这小丫头那么久,也没听她开口喊一声哥哥,晚上做梦的时候脑子里回响的都是画舫上这丫头凄凄惨惨地喊薛燕卿的哥哥声,于是一边哄着她“明儿个出去给你买点心”一边要去将砒霜扫了。
“……哥。”谢琳琅抱住叶经的腿,随后有些徒劳地松手。
叶经摇了摇头,大抵是因谢琳琅喊哥哥的声音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老气横秋地长叹:“你呀,吃亏就吃在不懂得外圆内方。”若是懂得了,能瞒得住薛燕卿,秦淮河上,薛燕卿也不会顾忌重重地连走近说一句话也不肯。
谢琳琅睁大眼睛看向叶经,叶经素来说话辞藻粗鄙得很,还不曾当着她的面提过类似于“外圆内方”这等显得很有墨水的字眼。
“在厨房里多笑笑,厨房里的嫂子婶子们都是好人。哄得她们开心了,总归又不是她们的东西,点心果子的,她们也会给你一块。”叶经拿出钱袋子,将袋子里的几个铜钱拿出来,然后将砒霜用钱袋子装着,看谢琳琅眼巴巴地盯着,就又郑重地教训:“日后瞧见墙角里扔着的点心千万别动,都是有毒的。”
“……哎。”谢琳琅不知道叶经收了那砒霜有什么用,但方才抱着他大腿的时候想明白了自己此时不开口说话,日后想说话都不行,于是勉强自己应了一声。
叶经原没指望她答应,此时听到“哎”得一声,不由地愣住,随后只当谢琳琅才进穆家心里害怕,便也没当一回事,将屋子扫了,将被褥铺上,又出了门,弄来半桶热水,借了一个洗衣裳的木盆,弄了一盆子洗澡水。
“这是新的,回头将这新衣裳换上。”叶经将一件新亵裤,一件新肚兜摆在床上,再转身,一边替谢琳琅脱衣裳,一边不禁慨叹自己这又当爹又当娘的,只怕将来谢家求着他娶谢琳琅,他宁愿送上嫁妆也不肯娶, “自己个多泡一会。”手上一提,就将瘦骨嶙峋的谢琳琅放在木盆里。
这四年来朝夕相处,谢琳琅早就不会为洗澡这等事烦恼了,反正她这身子骨还是小儿,叫叶经看见也无妨,舒坦地在热水里泡着,等叶经关门出去,眼睛四处睃巡,怎么找都没找到叶经藏砒霜的袋子,听到外头叶经跟仆妇们说话,就一边轻轻往身上撩水,一边侧耳去听。
先听到叶经的声音:“多赖官人、娘子心善,叫我们兄妹还能在一处,不然我们兄妹被赶出婶子家,定然没命了。”
谢琳琅抿了抿嘴,乞丐二字,不光媒婆不曾提起,就是叶经也没说过,他们兄妹二人眼下就是“知根知底”的人,跟乞丐没关系。
“官人、娘子不缺你妹子那一口饭,只是委实辛苦你这孩子了,这么小个人,就拉扯你妹子,若换了那没良心的人,早将妹子给扔了。”
“一母同胞,怎么能说扔就扔了……说出来叫嫂子笑话,我原想叫小妹跟着姑娘的……”
一声有些尖利的笑响起,显然是有人听到叶经的话也搀和进来了。
“不是我看不上你妹子,琳姐儿可是官人、娘子的掌上明珠。早年被拐子拐走了,上年春天才找回来的。人家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官人、娘子比疼燕哥儿还疼她,尤其是娘子。一年四季的衣裳不说,单说前儿个,我家婆婆守夜的时候听到三更娘子屋子里咣当一声,吓了个半死,第二日一早问桂儿,桂儿说她依稀听见娘子跟官人说什么给琳姐儿请女先生,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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