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愿做国子监祭酒?”曦河开门见山道:“为何要抗旨?”
昨日,面前的这个男人本该成为大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子监祭酒,但是旨令已经下达,他却婉拒了。
“顾大人难道是以为本宫提拔你,是出于私情?”
顾宜修看了她一眼,不可置否。
这个顾虑的确是存在,但主要还是因为,顾宜修本身并不追求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仕途,他有些过于无欲无求了。
能让顾大人放在眼中,盛在心上的,不过是巷子里的那座小宅,和自己的血脉至亲而已。
“爱卿如此聪慧,应当知晓本宫的难处。一个女子,站在九五至尊的位置,注定了从头到尾都是争议满身。但这些本宫并不在意,既然踏上了这条路便没有后悔可言,”曦河的声音带了一丝坚定:“但是顾大人,本宫尚未立稳脚跟,需要自己的羽翼。而你,正是本宫需要的人。”
顾宜修聪明,冷酷,没有野心。他是一枚安全而又好用的棋子,每个上位的帝王,势必要拉拢他这种人。
不同于李衍的心高气傲,难以驱使,没有野心的人若是能为己所用,便和一把顺手的武器无差,她需要顾宜修,不管是出于私情,还是自己的千秋大业。
“承蒙殿下厚爱,臣并无此意,也并不愿追逐名利,只愿淡泊余生,与家人相伴。”
“顾大人,这世间是有两全法的,你不尝试,怎知本宫不能做到?”她步步紧逼:“还是说,你一直对本宫心怀芥蒂,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颇为直白,尤其是出于一位新帝之口,饶是再左右逢源、八面玲珑的人,也不晓得要不要回答。
出人意料地,顾宜修果断道:“因为顾瑶。”
曦河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原来你一直恨我,恨我利用她,利用你们顾家来夺得王位。”曦河笑着笑着,突然垂下眼睛,声音带了一丝偏执:“可是顾大人,若是你在我的位置上,你该当如何?生于皇家,心慈手软便是罪过,太子的死难道还不能让你明白这一点么?”
话音落下,曦河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对外人谈起兄长的死。
过了半晌,顾宜修的声音淡淡传来:“臣不愿明白。”
他天性淡漠,是个过于早慧的孩子,打小便学会了将自己摘出这万丈红尘,做一个冷眼睥睨众生的存在。却惟独把那个小姑娘放到了心尖儿上,把此生为数不多的柔软与爱意,悉数给了她。
如此清冷疏离的一个人,活得与众生格格不入,唯一在这人世间学到的东西,便是保护她。
在那一瞬间,曦河竟然有些羡慕。
但是似乎也曾有人,这么宽容地爱着自己。只不过那个人——她的太子兄长,最终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好,本宫知晓你的心意了。本宫向来不会强人所难,此事便算了。”
曦河挥挥手,挤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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