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荆钗布裙,容貌清秀的妇人急匆匆地跑出来,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口中不住念着:“热水呢?热水呢?”
见她出来,男子忙问:“七月,曼娘可好?孩子可好?是男是女?”
名唤七月的妇人本就心急火燎,这一连串问题下来,她也不知该先回答哪个,却又不能不答。好在她见惯了大场面,颇有几分机智,瞧出此人有冲进去一看究竟的意思,忙道:“娘子尚好,孩子也好。大王,产房污秽,进不得,奴婢这便将大娘子抱给您看。”
男子闻言,怔了一怔,方问:“曼娘生了个女儿?”
妇人唯恐他不喜妻子生得是个女孩,草草擦拭干净孩子身上的血污,匆匆用衣服一裹,便将孩子抱出来给他看,又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奴婢从未见过长得这般标志的小娘子哩。”
小姑娘刚哭一场,哭累就睡了,眼角尤挂着泪珠。小脸粉嫩嫩,红扑扑,当真可爱极了,任谁看了都会欢喜,秦恪却忍不住心酸——他之前诸多孩子,无论嫡庶,哪个不是还没诞生就挑好了侍女养娘和妈妈,一堆人前呼后拥,潜心照看,什么都挑最好的使?唯有这正在他怀中安睡的小姑娘,竟是在这么一个大雪封山的天气,在这么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庙里出生的,连个像样的襁褓都没有,导致妻子只能将料子还算细滑,不会伤到她幼嫩肌肤的里衣裁开,勉强充作襁褓?
一想到此处,秦恪再也忍耐不住,他抱着孩子,也不顾什么产房血腥污秽之说,三步并作两步就踏了进去。
面对妻子的时候,这位落魄的皇长子将心酸悉数压下,面上只有欢喜和激动:“曼娘,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她生得多漂亮!”
见着他这般模样,沈曼心头大石终于落下。
嫡亲的骨血,自然是怎么看也看不够,这对夫妻端详了女儿好一会儿,沈曼才轻声说:“我听七月说,若给孩子起的贱名,会比较容易养活。这孩子命大,却也苦透了,要不……就叫裹儿吧?”
秦恪听了,心中压下的酸楚一瞬间冲过喉咙,涌至鼻尖,连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你说得对,这孩子来得不容易,我只望她长命百岁,一生平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方有些忐忑地望着妻子,小心翼翼地问:“咱们的女儿,大名我已经想好了。圭有琬者,以治德,以结好。纵这孩子生于苦难,亦不可忘其血脉,更不可失其德操,你看如何?”
琬者,美玉也,柔和有光泽。隐喻身份,又不乏诸多美好的期待,想必是千挑万选才定下的好名字,可见秦恪事先已经考虑过生男生女的问题,对这个孩子极为上心。
正因为明白这些,虽身处严冬,沈曼的心仍旧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暖洋洋的:“大郎起的名字,自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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