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年轻,婚姻的不幸和生活的艰辛,哪怕从不曾出现在她的话语里,却自她眼角的皱纹,渐生的白发,开始一点点的泄露。
他为了她,试图放弃自小的理想,她却鼓励他,天高任鸟飞,不要为了沿途的风景就停下前行的脚步,妈妈很好,你看,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离开那一天,他穿军装,戴大红花,站在门前跟她合影。
月台上等待车来的时候,她喋喋不休地给他讲生活的技巧,做事为人的准则,去到部队好好表现,不要胡来。
好好用功考上军校,妈妈睡着也会笑得醒过来。
火车踩着哐当哐当的步点而来,他跟同样年纪的年轻人一道往车上搬行李,他妈妈在这时悄然离开。
直到一次任务里意外的遇见,他从没想过会再和那个消失多年,只在电视机里看到,只在血缘上有联系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临市有大官视察,他们营地里被抽调警戒。
几个月没下过山的年轻人争着去出任务,他跟孙淼挤进了最后的名单,一群人坐着军用卡车唱着歌,浩浩荡荡下了山。
他后来方才领教到,原来人得意忘形的时候最容易被冷水泼面。
换岗的时候有人闹事,他代上一班的人受过。正午阳光最*的时候,他空着肚子,被罚站一边。
霸道的豪车自他旁边擦过,西装革履的男人下车开门,牵着里面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款款而下。
女人看到他,拧着眉头说眼熟。站她身边的丈夫怔了怔,很快又恢复原样,斩钉截铁地说不认识,不知道哪个地儿的小战士,长得倒是还可以。
一粒咸汗自额角滑进眼睛,他站军姿不能动,只有使劲眨了眨眼。
晚上的时候,他脖子肩胛晒得脱了一层皮,孙淼拿着药膏要给他抹,他合衣睡到窄床上,闷声说不用。
有人在外喊他,说有人找。
他走到外面,他爸爸站在阴影里瞧他,说:“白天你阿姨在,我没敢认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是分在这一片的吗?”
他自始至终没说话,他爸爸把一张卡塞在他手里,说:“密码是你生日,想吃什么就给自己买,别太苦了自己。”
他当时就把卡还给他,站直身子向他敬了一个礼,说:“人民子弟兵,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天黑路难走,先生你请早点回去吧。”
他没等他爸爸回答,转身就往宿舍走。
许朝歌眼前仿佛能出现他寂寥的背影,他分明已有宽阔的背脊和坚实的胸膛,在黑漆漆的夜晚,背井离乡,一个人,仍旧单薄得让人心疼。
许朝歌抓着他手环住自己,说:“如果那个时候,我也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他笑起来,说:“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小丫头,狗都嫌的年纪,不来给我添乱就算好了,我还敢让你来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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