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城,如同绝境里的死亡灵,光线之下他隐现的脸庞,薄弱的身体,以及远方炭生而出的伽蓝香……他站着,似一颗腐朽的树,枝干镂空,生满蝴蝶。
直到他撑着我站起,垂着头,将手环在胸腔前,很淡地笑了句:“这是你第二次说爱我。”
“罗缚啊……你有这么爱我吗?”
我抬了抬头:“有的。”
蝴蝶滞了滞,弯着眉眼,眸光柔得像是一滩水:“那我也爱你。”
我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回复我,但他将注意力从一个棘手的问题上转开却是件好事。我答应了他父亲会好好照顾他,我不会食言。不过我留给萧衍的时间不多了——罗拾的老情人,终于需要支付他的代价。
我替他挑了一个很好的日子。
罗拾死的那一天。
那是罗拾忌日的前叁天,萧欠第一次住入半山洋房。他跟在我身后,直到我将那扇厚重的黄铜门打开——我能察觉到他呼吸有刹那间的局促,随即又被掩埋起来;他似乎在惶恐些什么,失措一瞬即逝。
我领着他入门,乌木屏风前置了一张长春色提花纹沙发;他没有着急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直到我将他带到沙发前坐下,他才略微伸了伸腰,将肩膀稍稍靠在椅背上,仰起优美的颈。
很久以后,蝴蝶定了定神,很长地望了我一眼:“我们今晚一起睡?”他说出这句话时,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艳气,衬上那张白皙柔和的脸庞,一种矛盾的,澄澈的,又是近乎忍耐的东西交织在一起,透出冷淡的欲望。
我好像突然能理解人为什么会为他狂迷——这样一个人对你有欲望,怎么会不屈服。
那他会爱上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验证一下。替他找出一群情人,然后记录一下他对不同情人的反应,最终锁定一个最适合他的人,让他们相爱,让蝴蝶作出他的选择——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方法。
“不是,你住在叁楼。”我为他热好一壶茶。茶壶是张弱水生前收来的,被高高存起很多年;柔润的光泽莹在壶面上,这只壶的颜色叫吉量,是一种泛青色的白。
张弱水在世时会带着我四处搜寻这样的物件,她对颜色有着惊人的感知能力,后来我再没有见过谁会像她一样形容颜色,不是冰冷的红黄蓝,而是有名字的。
它们有它们的故事。
蝴蝶的目光有些灼人,他看着面前滚滚而下的苔古色液体,闷了闷声,疑惑地叹了一句:“这是什么?”
“是青汁。可以解腻。”我斟满一杯茶倒给他,“你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以后你住在叁楼。”
他接过茶,随即将杯子放在理石台上,顺手拉住我的腕,没有使劲:“我们不在一起住?”
我反握住他的手腕,一路滑下,然后用拇指摩挲他的掌心,他的手几乎没什么力,可以裹着揉作一团:“我们不在一起住。”
“萧欠,我不是那么喜欢别人碰我。”
蝴蝶的手应声跌下。
他没有失态,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侧着头,沉静地,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稍息过后,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大概是被呛到了,从肺腔闷闷地咳嗽着,青汁被撒满全身,从喉咙滚入胸口,湿了衣领。
他对着我,很轻地开口:“骗子。”
我凝了凝眉,抽了几张纸巾捏在手里,坐在他身边替他擦去身上的青汁。
“你把我当成你的情人们了么?”我解开他的领子,顺着他的颈一路往下擦,“萧欠?”
他透白的肌肤被擦得发红,他的胸腔微弱地起伏着,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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