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冷血啊……冷血得无知无觉。就在他又一次决定将自己这颗心完全坦白给她的时候,她积攒的悲伤决堤了,让他心底藏着的那些话再也不合时宜。
是自己错了吧,楚欢心想。是自己不该在今夜这样的日子里沉陷于风月之情。
他的阿音面对着亲生父亲,质问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刀刀划在她的心上,她怎么有心情去想别的?
冷血的人,大概是他自己吧。
楚欢用拇指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痕,低声道:“阿音,你方才说得是对的,沈叔不配想起你的母亲,他连自己的女儿都错认了,拿什么向郑夫人的在天之灵交代?”
许久,沈婳音将头埋在他胸口。
“我真恨他!”
“是,该恨。”
“从前我想着,母亲甘愿陪父亲去北疆那兵荒马乱之地,自然是爱极了父亲。像我母亲那般的出身、那般的教养,能被她爱上,说明父亲一定是个卓越英杰,当初母亲出事的时候,他也是真的分身乏术,所以这些年我从没怨过我那素昧平生的阿爹。”
“可是自从我亲眼见过了沈侯爷,看到他的确煜然俊朗,的确气度超群,我反而开始觉得气愤。”
“他分明不是愚钝之人,竟将大丫错认成亲生女儿宠爱了这么多年,怎么可以原谅!”
“这无关于愚钝或聪慧,阿音,当局者迷。”
楚欢轻轻抚着她的头,让她放心地靠在自己的胸口。
“沈叔太在乎郑夫人,太在乎郑夫人留在世上的骨血,以致于即便婳珠有何可疑之处,沈叔都会一叶障目,他根本就想不到崔氏敢偷天换日。”
“更何况,婳珠是从北疆回到京城的,就算有任何可疑的言行,也都会被‘她在外地长大’这个前因所掩盖,很难让人联想到身份作伪。”
“所以,别难过,这件事里,唯一做错的人是崔氏母女。”
楚欢的胸膛坚硬,沈婳音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这世上是有所依靠的。
她扬起小脸,似乎从他的话里拾起了信心。
“是我想偏了,侯爷对婳珠的宠爱,原就是承自对母亲的愧疚,一定是这样的。那么,我要大胆地猜一把。”
“猜什么?”
“猜侯爷明日就会上山去。”
“会这么快?”楚欢挑眉,“你在府里听到的?”
“不,我听到侯爷说,他公事已经办完,明日陪杨姨娘上街逛逛,后日就启程上山与夫人团聚。”
“在金花酒肆侯爷见了我一次,已经从我的衣着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再加上夜里添的这把‘火’,侯爷就更加想念母亲,并且这份想念必定前所未有地猛烈。”
“侯爷唯一能够派遣这份想念的方法……你猜是什么?”
月色里,她的眸子仍旧湿漉漉的,仿佛揽尽了星辰,晶莹明亮。
楚欢如实回答:“……没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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