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丫跪爬过去将两半身契捡在手里,颤抖着,想要重新拼在一起。
当初她有多憎恶沈婳音为她立的这张身契,现在就有多希望它能完好如初!
有这张身契在,周大丫就是镇北侯府的家仆,就能吃镇北侯府的粮食、睡镇北侯府的瓦房、领镇北侯府的银钱,如今这身契没了,却叫她何以为生!何以度日!
“侯爷!阿爹!”周大丫想哭,却没落泪,她跪行到沈延脚边,去摇他的腿,“阿爹,您当真如此绝情?”
沈延深深吸了口气。
瑛娘,崔氏,北疆,四岁的孩子……
只恨岁月无法倒流。
“周大丫,你我缘尽于此,若有再见之日,我镇北侯必替妻女报仇。”
沈延淡淡吐出这一句,起身,大步消失在梨花木贝钿拼花屏风后。
若有再见之日,我镇北侯必替妻女报仇。
周大丫捏着手中已然作废的身契跪伏在地,瞧见白夫人的缂丝翘头履也从余光里路过,消失。
走了,都走了。
周大丫抬起头,看见沈婳音还留在原地。
“阿音,阿音,你救救我吧。我愿意做莲汀居的浣洗丫头,我愿意的。”周大丫哀求。
温饱是摆在眼前的最大问题,先解决了温饱,其他的都好商量。若连温饱都没了着落,眼前就只剩前所未有的黑。
沈婳音却道:“我打听过,崔家还有你两个舅父,都是良民,有自己的牛羊。他们应该愿意收留你,然后给你说个人家坐收聘礼。”
这是一条还不错的出路。长到周大丫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以直接嫁人,不算“赔钱”。在这个前提下,舅父们就算与她没有感情,至少不至于太亏待她。
周大丫跪在她脚边,呆呆地望着沈婳音,仰视她,看她气度出尘,看她仪态娴雅。
她,沈婳音,才是镇北侯府的婢女,洛京明珠先郑夫人的骨肉,侯爷心尖上的爱女。
而她周大丫,家乡在北疆,父母已故,外家还有两个舅父,她可以回去投奔舅父,然后嫁给门当户对的牧民少年……这才是她周大丫原本的人生。
这一刻,仿佛有白光在脑中炸开,曾经的珠翠满眼、锦绣雕梁、香脂水粉,远得仿佛前世的一场梦。
如今梦醒了,她记起了,她是踩着北疆的干沙学走路的,她和阿娘跟着一个唤作郑夫人的贵妇人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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