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赵王密议了很久,离开酒家时,恰好打了三更的梆子。王药和王茼在更夫枯燥的声音里坐上牛车,只觉得牛蹄在青石板路上踩得“嘚嘚”作响。王茼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样的谋划, 任将军可惜了。”
王药笑笑道:“当年你入壶关, 有没有人暗道你可惜了?”
王茼自失地笑了笑,叹息道:“唉, 我们都不过是朝堂的棋子,哪里有自己的主张?”
王药也叹息着:“哥,我从小吧, 人都说不是个乖孩子,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按着‘棋子’的身份活着的时候,我偏不!人都说我们这样的书香之家, 必从熟记四书, 诗赋策论一样样练习——我却偏偏想像长安游侠儿一样学一身本领;人都说我们这样的诗礼之家,婚姻必须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父母总会给我们安排好姻缘——我却偏偏不喜欢被安排的‘好’姻缘,要自去寻一个能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人都说忠君爱国是正理, 国是君的国,所以但凡忠君,就必能爱国——我却总觉得万民的苦馁才是国之至重,国之为国,是要尽量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不是让君王满足欲望……”
他回头挑衅地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王茼:“三哥,这话说出来,是不是特别找抽?”
王茼先还皱着眉凝神听着,这下“噗嗤”一笑:“你这样的奇谈怪论,又不是第一次讲。当年爹爹把你拉到祠堂狠揍了一顿家法,我们兄弟几个在一旁观刑,也吓得腿抖。最后,你已经晕过去了,一腿一屁股都是斑斑血迹,爹爹一脸泪痕,却停不下来似的,还是大哥上去拉他,为你求情。爹爹那时候说:‘阿药这邪念,不仅要害他自己,还会害我们王家!’”
当哥哥的撇过头看了看弟弟,笑道:“我们都以为是气话,因为你晕过去的时候,爹爹老泪纵横,非要亲自给你擦药治伤,心疼得手都在哆嗦。可是你醒过来,爹爹就叫开祠堂把你出籍了——果然啊,你这个害人的家伙!”
王药摸了摸自己的腿,从小挨打也挺好,锻炼得皮厚不怕疼,经得起折磨。他突然想起了完颜绰,尤其想她那尖利的小牙齿。
一入秋,晋国的两路大军集结在黄河岸边,得到朝中大军增援的任其洛首先指挥军队到达涿州,加固关防,安营扎寨。而夏国军队在耶律延休的指挥下,也相机而动。两下里互相试探了一试探,胜负各半,基本也属于两军相接不久就鸣金收兵,死伤也不很重。
朝中驿马每日飞驰在官道上传递前线的消息,路边累毙的马匹不计其数。晋国皇帝拖着病体,每日愁眉苦脸盯着沙盘,在朝堂上不仅咳嗽得越发厉害,言语里也颇不耐烦,大臣们主和的三天两头被怒斥,可主战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特别是近几日,北边递来的消息不容乐观,那些曾经揎臂攘袖喊着“任将军老当益壮,定能重振国威”的人,天天被骂得只能缩着头乌龟一样。
王药以郎中之微,被皇帝单独召见。面君的时候,见皇帝手中盘弄着一支羽箭,王药心知赵王已经得手,低头静静地等皇帝发问。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