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六十斋之外,尚有空闲房宇若干。其中一处名叫金玉斋的所在,三个月前有人入住,扈从如云,出入皆是华服贵人。她费尽心思打听,隐约猜到是天/家来的贵女,不禁大失所望。
朝廷订有《皇周出/版条/例》,首要便在禁止一切与天/家有关的小道消息。
她可不敢以身试法。不过这么个天大的线索捏在手里,能看不能用,太也憋屈。她眼珠子一转,干脆转手卖给《泮池笔记》。
《上庠风月》是她暗中操持的产业,自是不愿犯禁。对头若愿冒险,她却是乐见其成的。
《泮池笔记》的蒲年果然不负她的期望,胆大包天,一径就往刊头发了,虽然言辞隐晦,并没有直言天家公主入读太学,字里行间,却透了个结实。
负责审/查违/例事项的检判司何等眼毒,这一送/审,哪里看不出来?连夜就报了皇城司。
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再想一遍,确定蒲年攀扯不到自己身上来,心中愉悦,脸上笑得也更亲切:“那可是他们活该了。天家的事,岂是可以随便议论的?”
“谁说不是呢?”赵大应着,吆喝着毛驴,停在惠连池畔。
恒娘跳下车,理了理一路风吹乱的鬓发,从甲板车上把竹筐搬下来。
她身姿纤细,手上力气却不小。高三尺、深两尺的竹筐,她两手一抬,便离了车板,放置于地面。
赵大也从旁搭手。一时六个竹筐都搬空,赵大将驴车赶到池畔一处竹林里等候。
恒娘抱了一个竹筐,先进了最近的服膺斋。服膺斋就在合欢树下,院内宏阔,房舍精洁,乃是太学诸斋中首屈一指的好住处。
此时正是上午,太学生们多已前往经堂听博士解经,斋中只余一些洒扫煮水的仆人。恒娘一路行来,纷纷打招呼。
太学制度,每斋三十人,分为五楹居住。恒娘顺路去了甲乙楹,放下干净衣物,又收走学子们搭在床杆上的待洗衣物。待走到丙楹门口,尚未进屋,便听到屋里传来争吵声。
“童敏求,你给我说清楚,我分明昨夜写好,放在书案左侧晾干的策论纸,为何今日一大早会挪了地方?”一个冒火的男子声音质问。
恒娘听出是丙楹李若谷的声音。
李若谷,字子渊,已有三十五岁,在太学读了九年,考运不济,至今尚未出舍。
为人甚是抠门,银钱上计较得很。偶尔拿几件衣服让她帮洗,恨不得跟她讨个长年最低优惠价。
他质问的这个童敏求叫做童蒙,年二十三,来自益州雒县,以益州上舍生资格入读太学,家中贫寒。这两年来,几乎从未照顾过恒娘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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