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皇帝的嘴也不闲着,悠悠问道:“薛恒娘, 适才礼部尚书所说的事,你怎么回应?开立女户,虽有助于国家,却有违风俗民情,大伤礼教风化。这却也不可不虑。”
恒娘放缓脚步,与皇帝走在并排。
许都知眉头一皱,暗自后悔,那日告诉她陛见礼仪,却没讲解到,与皇帝同行该注意些什么。
唉,他哪里想得到,薛恒娘一个民女,居然有跟皇帝边走边聊的一天?这可怪不得他许都知没有先见之明。
实话说,谁能料得到呢?
皇帝也不自在,却一时没想明白这不自在的来源。他从未有过这种与人并排走路的经历,要不就是以前跟在先帝身后,要不就是天下人跟在他身后。
所以这一时半会儿,还没发觉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跟人肩并肩走在一块儿。
且糊涂着呢,好在薛恒娘很快回答他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官家,有个事情,民女一直疑惑着呢,胡祭酒他们说,天下都要服从一个道理,一个礼教。可我听到的,世上事情多色多样,并不都跟胡祭酒的模子里出来的一样啊。
比如说这赘婿的事情,刚才老爷们说起来都很不屑,可是民女听说,川鄂湖湘这些地方,有很多贫家子去当入舍女婿。”
见皇帝有不信的神色,忙道:“这可不是民女胡说。官家想必也知道,阿蒙——蒙顶客——安……”
她从未叫过阿蒙的真正名字,一时口中打结,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来,倒是皇帝笑着接话:“安若。她是朕的外甥女。这是她告诉你的?”
恒娘忙趁势点头:“阿蒙最爱看杂书,其中就有各地民俗风情。是她从那些做官的、游侠的、行旅的,无数人写的见闻里,找出来的。
而且不是一个人这么记载,好些人说的,都能相互印证。所以,天下事情,也许不完全像胡祭酒说的,都得服从一个道理,也许一个大道理下,还有许多小道理。又或者这个大道理是对的,可还有许多大道理,也一样是对的。”
皇帝瞪着小眼睛看她:“你跟朕说饶口令呢?赶明儿朕请你去为太后说书去,多半能治好太后失眠之症。”
恒娘噗嗤一笑,忙改了口,说道:“民女的意思是,既然赘婿的事情,在很多地方都屡见不鲜,人家也能活下去,便不用担心许多男子成了赘婿,就会天崩地裂,地动山摇。何况,民女从来只听说民不聊生,才会天下大乱。可没听说过,男人入赘,就会流民四起。”
皇帝笑道:“你这女子,其心可诛。这是暗戳戳骂礼部尚书危言耸听吧?”
恒娘笑而不答。
两人又走了几步台阶,下头冒出个内侍,急匆匆拾阶而上,到了皇帝身边,低声回禀:“官家,都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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