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记忆是破碎的,非线性的,比他们少了好几年。他被一场疾病返老还童留在过去,穿行于生活了半辈子的街道也能像小孩一样迷路。
叶子微曾取笑他好笨,连路都记不住,老人不服气:“政府天天拆拆修修,你们那什么古狗地图都跟不上变化,哪能怪我记忆更新得慢?”
叶子微又开玩笑他老了,跟不上时代了。阿公更不服气:“老人就是活宝典,我们吃的盐比你吃的大米还多。”
梅姨和叶子微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客厅突然传来很大的动静,二人急忙赶出去。
只见矮几上正躺着一张皱皱巴巴的借据,林付正指着那张字条和阿公激烈地对峙。
阿公不甘示弱,指着林付的鼻子破口大骂:“我赌点钱怎么了,我的钱我用的开心,要你管吗!倒是你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小叶的事情,不然她怎么都不来看我!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不拿人家当回事!你跟你爸一个臭德行!”
被骂的人下颌角绷得死紧,硬朗的线直通他爆起的青筋。
“还敢瞪我!老子养你喂你这么年,骂你几句怎么了!再瞪我把你眼珠挖出来!”他似回到过去,骂起孙子精神劲十足。
林付攥紧拳头,沉着嗓子怒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现在是谁养谁?你要是再敢赌我就把你送进疗养院打几针!”
阿公先是恍惚了一下,而后气得暴跳如雷:“你敢送我去疗养院?!小兔崽子diao毛还没长齐就敢顶撞我,阿萍!阿萍!把我的鞭子拿过来!”
林付好笑他这时候倒想起姐姐:“她早就被你气走了。”
阿公一怔,似不相信,推开他就往客卧跑,却发现屋里摆饰全都变了,孙女的东西一件不剩。周围的装饰也陌生。
发生了什么,他的脑袋猝然疼起来,冷汗疏地涌上体表,他一下瘫跪在地上。
身后无数道脚步追进来,有人软软地扶起他。
“阿公,阿公……”
焦急的呼唤拧成绳捆住他喉管,他呼吸困难,眼前模糊,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颤声喊:“德安,德安……”
阿公昏了过去。
林付冷着脸把阿公抱进房间,叶子微端了一盆水跟进来要帮忙,却被他无声地挡开:“我来。”他接过她手中的湿毛巾,俯身帮阿公擦脸,他干瘪的唇瓣仍占着一片蛋挞的碎屑。
林付一边伸手捡开一边问:“你又给他买吃的?他有糖尿病的。”
这场景仿佛旧日重现,她无端端紧张起来,好似回到那时,他总是不耐烦地质问她是否又偷偷给他钱。
叶子微应了一声。他始终以背示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只拿着湿毛巾的手始终从容不迫地擦拭。
梅姨拿着水和药进来,接手了林付的工作,叶子微跟他出去:“阿公的病情好像又恶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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