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打窗作响,噼里啪啦得杂乱无章。
打磨得发亮的铜镜里,少女圆目微瞠,怔愣地坐在梨花木的镜台前,由着旁人替她梳洗打扮。桌面上摆了不止一个妆奁,妆奁内珠玉宝石满满当当,好不奢靡。
谢琼乐的思绪恍惚,镜中女子不过十三四岁,肤凝如雪,眉如翠玉,齿若含贝,不施粉黛就如是娇俏。
乌黑的长发披肩而落,发质柔顺妥帖,光是坐在镜前就美得好似一幅画。
真真地应了那一句,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只因年纪尚小,容貌尚未长开,那张标志的鹅蛋脸上还附着些软糯的婴儿肥,尤其是那双水波潋滟的颜色稍浅的蜜糖琥珀色瞳孔,睡眼惺忪得含着雾气,清醒时澈亮得若天边星。
身后的侍女蹑手地轻握着雕刻着芙蓉花的木梳轻轻地刷顺那泼墨般的黑发,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扯疼了眼前人,惹得她动怒。
流云悄然地略微举目从镜中打量美人,她此刻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像蝴蝶扇动着翅膀,随着她的眨眼的频率舞动着。若非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流云也会觉着面前的人儿是个非人的雕塑。
美得太不真实。
这一出神,她手里的动作便没注意收着力,一不小心梳到发丝打结处,按理该沾着梳头水梳顺,一个失力扯到了端坐在镜前的人的头皮。
这一扯可把谢琼乐飘忽的思绪给扯了回来,下意识抚上疼痛的头顶。
看见美人因疼痛蹙起的眉头,流云吓得立刻腿软地跪在了地上,一下接着一下地磕头,额头着地的声音响得像是和尚敲木鱼。
“请公主殿下恕罪,请公主殿下恕罪。”
谢琼乐的头皮虽疼,但终归是无事。目光落在着急忙慌地磕头的侍女身上,脑袋和地板咚咚相撞发出巨响,听着便觉着疼。
她起身把流云给扶了起来,瞧见她的额头早已泛红了一大块。
谢琼乐心疼地叹息,年纪相仿命运却截然不同,流云慌乱无措地站在她的面前,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眼角也隐忍着几滴泪水。
“没事,你起来吧。”
今日是流云在公主痊愈后的第一日当值,早先几日就从宫里其他姐妹口中听闻,公主殿下自从失足落水后性子大变,完完全全像是变了一个人,还常常独自一人对着窗子和镜子出神。
起初她多少还是有些不信的,可是今日瞥见公主对着镜子发愣,自己犯了错也未将她罚到刑狱司,心下了然传言不假。
只是这公主怎的说变就变了呢,莫不是落水时伤到了脑子。
谢琼乐的余光瞟见流云略带好奇与探究的眼神,她本就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看着像个警惕的小松鼠一样。
这个想象让谢琼乐忍俊不禁,嘴角弯弯,露出浅浅的梨涡,愣是将流云给看呆了。
在宫里,她们都是甚少瞧见公主笑的。
“秋画。”
谢琼乐唤了一声,门外一个身着嫣红色外裙的姑娘提步快走了进来。
秋画是原主身边年纪最长的贴身侍女,比琼乐公主还要稍稍年长岁许,自小伴着原主长大的,是沐月宫的掌事姑娘。
秋画性格温和有礼,又做事细心谨慎,最重要的是忠心不二,是谢琼乐书里最喜欢的角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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