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张皇后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
她了解自己丈夫的这个姐姐,年少便护着弟弟去封地,书读的不多,性格却很强横,大抵是吃了太多苦的缘故,行事颇为狠辣,无事也要掀三尺浪,虽然她才回盛京数月,可是在她手里吃过亏的人犹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难得季青雀能有这份骨气。
张皇后细细回想,她对这位季家嫡长女无什么深刻印象,只记得是个水墨画一样的神仙人物,漂亮是漂亮,便是在满盛京的大家闺秀里也是最出挑的,可是未免漂亮的不大有用处,像脆薄的瓷器,寡言内秀,体弱多病,一年到头难得出门,还不如她那个二妹妹来的鲜活有趣,成不了什么大事。如今看来,倒是她看走眼了。
隔着数排位置,数个肩头,季青雀和安乐长公主静静对望,一个神色平静,不见喜怒,一个双脸飞红,含醉浅笑,与当今圣上五分相似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恶意。
她当然知道季家清贵。
白鹿书院桃李满天下,天下读书人魂牵梦萦的圣地,偌大一个朝堂,一半都是白鹿书院的同门,读一样的书,有一样的先生,一样对着没有实权的太傅季宣毕恭毕敬,无论到了几品大员,对着季宣,仍然泰然自若地以学生身份自居。
就连她弟弟,九五至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私底下见了季宣,依然要礼数周全地叫一声先生。
可是再贵能贵的过皇家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季家先祖季平山才华盖世,传说成文时可以惊动鬼神,唤来风雨,神乎其神,最后不也要追随他们李家开国皇帝才能建功立业吗,不过是奴才的后代,得了主子几分好脸色,竟然得意到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从阿平做了皇上,安乐长公主便不太能够容忍别人在她面前把头高高抬起来。
季青雀纤瘦却笔直的脊背,仙鹤一般瘦白的脖颈,无一不让她感到厌烦,厌烦至极。她只想把这截漂亮的颈子折断,丢到泥淖里,沾满泥水,让一万只脚踏上去,让她牢牢记住,永远不要在比她尊贵的人面前这样清高愚蠢的仰起头。
想到这个画面,安乐长公主微微眯起眼眸,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片死寂里,季青雀忽然起身,朝安乐长公主略一躬身,仪态婉约,轻声道:“遵命。”
孙氏愕然看向她 ,季青罗差点把茶喷出来。
安乐长公主抚掌大笑,扬声道:“传下去,季家大小姐要为我们抚琴!来人啊,添酒,为她寻一把好琴来!”
这道消息如一阵疾风,刹那间席卷整个宴席,贵女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季青雀素有才名,她十岁那年季宣便亲自找了当世第一的制琴大师长山道长为她制作一把古琴,名唤春融,只是她深居简出,不大出门交际,也无什么亲近的密友,旁人鲜有机会欣赏她的琴声。
有人喜欢热闹,有些则是好奇心重,往年宫宴上便常有人弹琴斗诗,热闹非凡,许多人眼里这不过是遵循旧例,池畔一片欣然喜悦,只有个别敏锐些的察觉出其中的不寻常,她们默默凝眸望向主位,揣测着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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