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小姐那么忙,她当然也会很忙了。
小姐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看不完的账本,听不完的回报,宛州和柳州都是大州,各城之间,错综复杂,除了这两州,还有更远的地方传来的消息和信件,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小姐全部都要过目,看完的东西也都要分门别类的放好,她整日跟在小姐身边,每日跑的团团转,脚不沾地,头晕眼花。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又觉得这样很好。
小姐以前也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看书,可是她总觉得这样的小姐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开心,那是一尊没有瑕疵的玉石,清静漂亮,又冰冷至极,靠的近了,都要害怕。
可是现在小姐又不是这样,她还是那么安静的看书,偶尔写东西,然后用很简短的话语说话,声音轻柔如从前,可是那声音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力量,平静的,安宁的,让人安心的。
就好像那声音是春天的种子,落到逐渐温暖起来的春风里,会结出蔚然的花朵一样。
而宛州,也确实不知见过多少日升月落的春天,有多少次灿烂的桃花迎风绽放,照亮了骨瘦如柴的异乡来人,那双惊惶的眼睛。
外头是很乱的,听说盛京里那位好脾气的嘉正帝已经死了,北边有了一个新皇帝,几位王爷也一直打来打去,今天你入了盛京,明天他做了皇帝,什么东西都朝令夕改,变来变去的,到处都乱。
越来越多的人不惜南下,奔波几千里,舍命渡过平罗大江,只为了涌入战火不起,风调雨顺的宛州。
孙大人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据说知道刘师爷和他们的关系之后,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大人差点眼睛一闭又晕死过去,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府里哭嚎了半个月后,他还是认了命,支撑起身体,着手处理苇城的政务。
他很细致地划分了附近的流民,身上有病的,绝不许入城,连靠近都不许,唯恐疫病传播,祸害百姓。
眠雨曾经偶然听几个在城外管事的人闲聊时说起过,他们现在已经分得出来,有哪些人吃了人才活下来的,哪些人不是,一眼就能瞧出来,这世道,真是作孽哟。
那口吻又是怜悯,又是庆幸,就是没有焦躁不安,同病相怜。
好在前两年苇城也曾遭过一次流民乱,那时候世道还没有现在这样坏,云管事早几年就带了那些人,去开垦苇城四处的荒地,秦先生的军队也屯田种粮,反正到处都是荒芜的田地和废弃的房屋,只要有人开了头,日子总能拾起来,再重头过下去。
今年播下种子,明年的田野一定会再度金黄,春风吹过辽阔无垠的荒野,焦黑的枯木下,有低矮的翠草连绵摇曳,遥远的地平线上,有衣衫褴褛的人们拖家带口,欢呼雀跃地望见晨光里起伏不定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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