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钗儿的玩具一样一样收进珍宝笸箩里,把玩着那些精致的兔儿爷、九连环、布老虎:“都说虎毒不食子,这戚寻筝比老虎还狠。”一壁说着,一壁摇了摇手中湖绿锦缎缝成的老虎。
正在此时,松烟捧着浇花的水盏从外头走进来:“郎君,凌烟阁阁主的礼到了。”
寻嫣?
我迟疑片刻,望着轩窗外的春色无边,与松烟道:“把阁主请进来呀。”
松烟弯腰给玄关处摆的垂丝海棠(2)盆景洒水,摇头道:“郎君不知道,阁主人不曾来,只把礼送了来。还是阁主身边最得脸的琼枝姑娘送来的。”
两个小厮把寻嫣送的红木箱笼启开,却是二十匣子“雪中春信(3)”并一盆青翠松柏。
琼枝姑娘字正腔圆地传达她家主子的话:“戚高媛说:贺郎君新得千金,故赠合香;叹终年长青不枯,故赠松柏。”
我低笑一声,取来桌案上几两碎银子,递给松烟:“去请琼枝姑娘打酒喝。”
琼枝一走,我闻着“雪中春信”的醇香,尚未开口。雪然便满眼促狭地凑过来与我咬耳朵:“你看,绝世美人身边总不缺故事。怎么你孩子都生了,还招人惦记呢?”
我拧一拧雪然的琼鼻:“这不是惦记,大小姐是我的旧识。”
雪然摇头道:“我才不信呢。”
又闲话一晌,我和雪然喝完了一壶顾渚紫笋(4),他便留下贺礼退下,独留我一人望着寻嫣的礼怔忪。我知道,“雪中春信”是安神的香,寸香寸金,有市无价,她一下子赠二十匣子,出手着实阔绰。
这阔绰中又带着妥帖,不让你起疑,也不让我为难。她知道我刚诞下子嗣,需要静养,所以赠了合香。也不曾送燕窝人参等滋补之物,倘若她赠燕窝人参,好像是在跟你赌气,嫌你照顾不好我。
松烟疑头疑脑地把这松柏取出来,捧着它的紫砂四角盆,沉吟道:“好端端地,送一盆子树,是什么意思呢?”
入墨插嘴道:“贵人的心思,咱们奴才怎么知道?”
松烟前来请示我的意思:“郎君,这松柏摆在哪儿好?”
我并不在意,随手一指玄关处的垂丝海棠:“就那里,那花我也看得烦了,你把它换了。”
入墨低声道:“郎君,这可是高媛的家姐送来的东西,您与她有旧,您……那个……您不怕高媛泼醋啊?”
“孩子都生了,还泼什么醋呀。”我笑着摇头,“寻筝不是那般小气的人。我什么都给了她,她明白我。”
入墨依言将海棠换成松柏,翠色张弛,碧影凌云,倒也养眼。
——“叹终年长青不枯,故赠松柏。”其实,我知道松柏是什么意思。
松柏长青长碧,却无花无果,就像她对我的感情,有始未终。寻嫣倔强的很,一直不曾放下。
近来你事务繁忙,常常夜半方归,带着满身的疲倦之气。我不敢怨怼,因为你不只是我的妻主,更是顶天立地的戚寻筝,你有许多比陪我更重要的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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