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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厢那家姓何,早年见席家这两间屋舍夹在当中,不成个样子,欲一并买了去重建。可席慕白狮子大开口,狠要了一笔。人家赌气不买了,就到如今这左右富贵、当中贫寒的局面。

牙婆讲到此节,朝西厢紧闭的窗户上努努嘴,“那是席慕白的独子,叫席泠,今年二十,与你同岁,考了进士。原该做官的,苦在没门路,就给耽搁下来,等明年看看。”

冷风在小院里回旋,卷下杏花成雨。箫娘回想方才那一阙琼枝玉树的背影,骨骼孤高,泠然孑然,显得分外孤清。

她也跟着朝那窗户上窥一眼,隐隐中,里面好似也有一双眼睛在望过来。

她像被刺一下,收回了眼,与牙婆笑笑,“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我还计较得起呀?只是他爹哪里去了?还不回来。”

“这个时候么,无非是去赌。”牙婆被风吹了个哆嗦,撑着石案起身,把西边的太阳望一望,“哟、他赌桌上一坐,也没个时辰,我手上还有两桩勾当要办呢,得先去。你就在这里等,回头我把你的身契给他送来,你放心,他还差我五两银子没给呢,我必定来。”

箫娘点头应了,牙婆便走去把西厢窗户敲敲,“泠官人,你爹若回来,你告诉他,他要讨的女人我领来了,隔日再把身契送来,叫他把下剩的银子预备齐,可不兴拖我的账。”

隔了半合儿,那窗户里适才荡出来无情无绪的声音,“请慢走。”

牙婆嘱咐箫娘两句,乐呵呵去了,暗中留了个心眼,只怕箫娘跑了,阖了院门。

金乌西走,院墙上光影轮转,箫娘仍坐在那石案后头,隔着条街的秦淮河热闹起来,渐渐笙鼓鼎沸,缕缕莺声燕噎掩在里头,细细的,像根金线,把箫娘逐寸勒紧。

她还抱着那个瘪瘪的包袱皮,不知是不是冷的缘故,单薄的背佝偻着,荏弱的肩头朝怀里微扣,水汪汪的眼一横,把院子细细扫量。

越扫越灰心,果然如人说的,她这辈子想翻身做官太太,是痴人说梦。

阵阵杏花风,吹刮着她的骨头,苦海半生在她脑中帧帧闪过,与如今一样,父母早亡,亲友概无,贫寒辗转,由这家卖到那家,从未拥有,无所失去。

好在贱命自有贱命的好处,她习惯了颠沛流离,十二分淡然冷静。

比及日薄崦嵫,席慕白还未归,箫娘饥肠辘辘,索性丢下包袱皮往西厢窗户上敲敲,“泠哥儿,有吃的没有?我实在饿,要不也不敢来打搅你。”

屋里好半晌没动静,箫娘正灰心,倏闻吱呀启门,席泠站了出来。

斜阳把对墙下的杏树影密匝匝摇在残旧的棂格门上、以及他墨绿的直裰上头。箫娘猝不及防一抬眼,就瞧见他胸怀里浮动的树阴,好似看不见底的一潭绿水里、柳暗花明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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