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泠彻底搁下书,提起何盏,不免记挂。于是望一望窗外朦胧欲断的斜阳,趁着天色衰落前,起身去换衣裳,“你说起,我正要去瞧瞧他。就不在家吃饭了,你自己吃。”
箫娘听见他要去,慌张着摁他,“你略等一等,我去做个点心来,你捎带过去请他吃。我前日在门前撞见他,我的老天爷,清瘦许多!又留着胡须,一时间我竟不敢认。我请他到家坐坐,他那副神色,像是什么都没兴致似的,谢了两句,就去了。”
这么一提,席泠追忆起来,何盏仿佛是有些远着他的势态。先前几次请他往家来吃饭想替他排忧,他都借故推拒了,这些渐渐的疏远,像个讯号。
这一个讯号,说不上是喜是忧,席泠似乎早有预料,欹在窗台若有所思。箫娘见他又发起呆来,临行前娇嗔着推他,“你又发什么闷?我对着你,见天像对着个死人!”
席泠忽然落寞一笑,将她掣倒在怀里,“改日我真死了,只怕你又想我这个‘死人’。”
“不许胡说!”箫娘朝榻下啐一口,坐正了捧着他的脸亲一口,“我去做点心,你再烤烤火,暖暖和和地过去,陪着何小官人吃几盅酒,替他排解排解。”
于是席泠转来何家时,提着一盒甜酥酥的鲍螺。听说何盏搬打园子后廊上去了,便跟随小厮一径往里头踅绕。何家各处还未掌灯,愈往里走愈没了人影,但见各色花凋树败,荒景凄凉。
席泠剪着胳膊,声音被风吹落,满是萧瑟,“你们爷近来可好些?”
那小厮扭转头,笑意牵强,“也说不上好不好的,爷天不亮就出门,一向天暗了才归家,不过是今日回来的早些。饭也照常吃,事也照样办,一样不耽搁,只是脸上再没个笑脸。近日瞧着,成日板着脸不讲话,倒比我们家老爷还像个老爷些。”
席泠叫他这言辞逗得一笑,想起从前那位丰神俊逸的少年,笑意便顷刻随风散了。沉沉的天色压下来,四面吹紧了风,羊肠小道上满是枯叶,在脚下“沙沙”地碎成灰。
这时候,何盏正在归置他那些书卷。抬眼见小厮引着人进来,心里蓦地微乱,那些背着他发生成形的真相在他心里聚拢来,令他难堪。
但面上的礼还顾着,迎上去打拱,“碎云向来事忙,怎么想着这时候过来?”
两人引着落到椅上,何盏招呼了茶水。席泠端起盅,望着那鬓须底下的面容,精致里分明掩着憔悴,客套里又似疏远。他倏感无力,仿佛热茶化作了腾腾的烟,在他眼前流逝。
他把手上淡淡茶汤晃一晃,难得说个玩笑,“我早半个时辰归家,房下在屋里折元夕烧给嫂夫人的金箔,没空打发我吃饭,我只好腆着脸到你这里来,还望照心能赏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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