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盏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但他此刻一团混沌,一个不防,手肘滑落,整个脑袋闷头磕到案上去。
席泠望着他笑了笑,招呼丫头进来安置何盏,待要自行归家,谁知脚下趔趄,站不稳。
丫头忙使两个小厮来,将其送回府上。箫娘这头也未睡等着,满室烧了一半的烛,坠挂着狰狞的腊滴,拥着一簇簇暖黄微弱的火苗子。
烛火乱动一阵,是她指挥着人将席泠放在铺上,打赏了小厮银钱,连谢了几番,使仆从送人出去。
这厢折身进屋内,阖拢了门便是一通埋怨,“我叫你陪何小官人吃酒解闷,可不是叫你自家吃成烂泥!明晓得自己吃不得酒,也不掂量着些。醉得这样子,又要劳累我给你洗漱!我该你的?”
说着一股屁落在床沿上,恶狠狠瞥着席泠烂醉的脸,一把搡他,“啊?你说说,我是不是上辈子该你的?!”
席泠一手抬起来,捞倒她,在她脸畔睁着迷蒙的眼,“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你怎么总是说不完的话?少抱怨我两句,我头疼。”
箫娘剜他一眼,撅着嘴爬起来,两手分在他额角,给他轻轻按着,“头疼就不要吃这样多嚜!”说着又搡他一下,两片山楂红的嘴皮子骨碌骨碌地唼喋个不停。
窗外竹林在呼啸,满世界都是凛冽的风,席泠倒在和暖的床铺里,好似忽然间离了纷扰红尘千里远。这是他安稳的世界,什么都不能侵袭,什么都无法改变。
他懒洋洋地抬起手捏她的嘴,“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你一闹,我愈发头疼。 ”
箫娘给他怄得笑了,倒在他胸膛里,伏在他心口,听他疲累却清晰的心跳。席泠的眼散乱地朝四下里看,周遭烛火什么时候熄灭了,外头是月或日,白森森地悬在窗纱上。芳屏、瘦架、宝榻、银瓶、各式繁绕的雕花散落成满地鸦青的泡影。
他抬起手臂紧抱了他唯一拥有的真实,清醒而迷醉地翻了个身。
第77章 碎却圆 (七)
日色金黄里, 长街散落着爆竹烟花的碎屑,像是残花遍野。接近年关,各处都是轰雷似的响动, 这一下那一下,人受到惊吓, 骨头也跟着这头抖一下那头抖一下。
席泠的骨头却是拔得直直的, 踏上几级石磴,跨进庄严的府衙大门,鲜红的补服被晨曦照着,一曳一曳的波光,瞧不清上头补子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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