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又拣一颗大大的胭脂色的李子啃着。四娘窥她一会,搭过脑袋来,“怎的,你还回来?”
“你这话说得,我不回来往哪里去?”箫娘翻她一眼,下瞥一眼,那李子里头的颜色更深,红得发紫。
四娘惊骇地瞪着眼,“你不晓得?”
“我晓得什么?”
“看来是泠官人瞒着你。”四娘沉吟须臾,拈绢子那只手一下塞进另一只手心,定下主意,“他瞒着你,我不瞒!咱们好一场,我想来想去,这事情还是该叫你知道。”
引得箫娘额心蹙紧,“到底哪样事情你神神叨叨的,说呀!”
四娘横下心,将丫头小儿追出门去,“你别说是我说的。听我们老爷讲,你们泠官人在官中犯了些事情,这会朝廷里的旨意都下了,北京要个派个什么官来查这桩案子,听我们老爷那口气,只怕事情不好。我估摸着,这会北京那姓彭的官,就这几日就要到南京了。泠官人打发你去杭州,一准是叫你躲出去,倘或他出了什么事情,牵连不到你,这里的房子纵然被查抄了,你在杭州,也算避了险。倘或牵连到你,我想,他也准能有法子把你撇开。”
刹那间,箫娘手上那颗吃了一半的李子像是活过来,反向她啃去,一口一口地,啃进她的心肺,五内全是惊与酸。那门内折进来的一片光,也一寸寸地朝她爬过来,周围都在啃她,将她撕成碎片。
见她呆怔的模样,四娘两眉倒扣,“怎的,你竟是一点风也不知道?”
箫娘木楞楞地摇首,“不知道……”那尾音沉下去良久,她的人噌地站起来,“我走了,回家去问问他。”
“嗳,是该去细问问,我们这里到底也说不清楚。”四娘忙起身送她,一路上宽慰,“你不要急呀,你们泠官人,年纪轻轻就坐了四品大员,本事不小的。这官场上的事情一天一个模样,谁说得准?他一准有法子应付的,你不要发急呀。”
箫娘一股脑钻进马车内,吩咐小厮快马加鞭,疾驰归家。
这日席泠也是老早就归家来,听见箫娘往柏家去了,就晓得事情恐怕再瞒不住,独个在书案后头坐了半日,静候她回来质问。
窗口的阳光落在底下髹黑的一套案椅上,轻摇着细碎的竹影,抖落了一面细尘。箫娘气势汹汹奔进门来,在书案前头死盯着他。他那副表情,坦然得镇静,她满腔的话蓦地遇到坎坷。
这一坎坷,那些铺天盖地的问题像是被一个浪头掀翻,就沉默了。
箫娘知道四娘说的都是真的,她来之不易的好日子又一次遭遇挫败。她落到满面尘埃的椅子上坐着,神色悲苦肃穆,阳光斜斜从窗口照下来,滑过她的脸,落在她绾色的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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