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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盏也对他笑笑,开口便是:“照元三十二年,席大人下令修筑上元县向西玉儿庄与钱林庄两处的堤堰,可否属实?”

“属实。”

“因何起意要在此处修筑堤堰?”

席泠将两手握在膝上,不疾不徐地论述,“此处河道经由西北面汇入南京城,临河两岸共计上千良田,每逢春夏汛期,由此处潮起,必淹两岸田地,波及至上元县内多条河道。农户商户年年所遭损失,各户均为不下十两白银,若雨暴雨频发之年,高达二十两。在此处修筑堤堰,可减百姓之患,也可解应天府之忧。”

何盏睐目看彭道莲,见他游笔不歇,安下心来,继续问道:“当时拢共出资七万两白银,由户科批放,据户科账目记载,该项银款是席大人向南直隶户部侍郎闻新舟索批而来,是否属实?”

“不属实。”

“那可是出自应天府银库?”

“不是。”

“那这七万两白银,因何得来?”

何盏单刀直入,席泠的话也不多,连个坎也不打。彭道莲心惊半日,提着笔将二人望望,满头发着冷汗,向何盏提醒一声,“何大人……”

不想何盏将手一抬,不做理会,又问了一遍:“这七万两白银,何处得来?”

席泠稍稍垂下眼皮,复坦然地抬起来,“是从照元三十二年补收的火耗银两中贪墨而来。”

何盏默了默,稍稍放软了声音,“不是经由户部应天府批准,抽调而来?”

闻言,彭道莲暗里稍稍喘口气,摸了帕子搽了搽汗。谁知心还未放平,席泠却平声道:“不是,是犯官私自贪用。”

彭道莲心一抖,抬眼看席泠。他坐在椅上,背立得直直的,哪里返照进来的一点光斑落在他的鬓下的腮角上,使他那刀锉的下颌线平缓许多,像是摧磨了一点年轻人的血气方刚,平添了些历经沧桑后对一切悲难苦痛的澹泊从容。

这种从容,彭道莲简直太熟悉了,那是内阁阁员们老态而睿智的目光,是那年在北京驳斥四方苛政的林戴文脸上的笑,是当权者一种凌驾于众生险难之上的平和。因为平和,不陷个人情绪上的悲与喜,反而对世间痛苦善恶,有种近于冷漠的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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