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鸣警笛。”程佩青重复。
“什么为啥”西探又问,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说不要鸣警笛!”程佩青有些动怒,紧跟着解释,“这本来就应该是一次突袭搜查,而且我们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道理说得明明白白,不该打草惊蛇。那西探只是笑起来,眼里带着些不屑,手又摇了半圈才慢悠悠地停下。
程佩青也只好作罢,又踩着一地华捕的脚退回来坐下。这案子关系重大,但交到这么一群人手上,最终结果如何,他真的不知道。
北火车站前便是铁马路,上海租界最早开辟的道路之一,跟着全中国第一条铁路一起修的,是以被本地人称作铁马路。就在这条路上,靠近文师监路的地方,有一座钱业会馆,是沪上钱庄银号公会所在,业内开会议事,拜财神,祭先董的地方。他们此行要找的那处宅院就在后面,同样也是会馆的地产,一向放租出去给人住的,以租养馆。
最初得知这个地址,程佩青就觉得讽刺。
上海滩的金融市场分南市与北市。南市在苏州河对岸,华界县城之内。北市,就在此地。本埠总共一百多家钱庄,有六十余家聚集在这一带。倘若真有人在这里做假钞,而且还是钱业会馆的房客,倒是正应了一句成语——弩下逃箭。又或者像西洋人说的——dark under light,灯下黑。能够想到这么做,并且敢于这么做的人,也必定是不简单的。
于他意料之外,又好像是被他言中了。两部警车驶到那座宅子前面,只见正门洞开,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从里面出来,恰好被截住去路。三辆车同时发出尖锐的刹车声,猝然停下。
彼时,天阴欲雨,看不清轿车里人的面目,只知道不止一个。程佩青哪里经过这种场面,以为免不了一场冲突,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
“左右围住了。”前面西探下了命令,自己没动地方。
一阵轻微的机械声响起,是钟庆年从腰间拔出配枪,拉开保险,推门下车,一众华捕也随之鱼贯而出。
“哪个是这里的主人”
程佩青还在车上,只听见外面脚步纷杂,赵淮原呼呼喝喝。
仅只一秒的静默之后,那边的车门也开了,从驾驶位子上下来一个男人,穿一身黑色汽车夫制服,讲话带着点浦东腔调:“我们先生姓叶,就在车上坐着呢。”
姓氏是对的。程佩青屏息,军政府侦缉处的审讯记录上写着这个人叫叶少钧。
“那就请叶先生下车,跟我们走一趟吧。”赵淮原已经从西探那里接过搜捕令,在车夫面前亮了亮。
轿车后排的车窗这时候才缓缓摇下来,露出正主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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