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懂英文的也许有限,但几乎所有人都立刻猜到其中的含义,也都奔走起来,跳着,喊着。
防空要求早已经作废,限电也顾不上了,所有的窗户大开,所有的灯都亮起来。凡是有鞭炮的人家都拿出来放,没有的便敲敲打打,脸盆,水桶,炒菜锅。
街边一家酒吧索性大门洞开,把伏特加和啤酒拿出分给路上的人。酒保和老板都在喊:“不要钱!今天统统不要钱!”杯子一眨眼便被抢光了,剩下的人就对着瓶吹,甚至用木头勺子舀着喝。
阿渡也跟着拿了一杯,咂一口,觉得味道怪,整张脸皱起来。钟欣愉看见了,却没阻拦,是因为这一夜不一样,也是因为她在人群里看到了秦未平。
他大概是从大使馆跑着来的,头发乱了,气都没喘匀。她看着他笑起来,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也看着她笑。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他方才在电话最后对她说的是: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
马路被狂欢的人群拥塞,军用卡车开不动了,美国兵从车上下来,拉着路上的年轻女人亲吻,跳舞。
秦未平抢在他们前面护住她,而后与她紧紧相拥。没有一句话,却又好像一个总在演戏的人难得露出真容。
但她只是在那喧沸中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海”
秦未平放开她,静了静才答:“我尽快安排,你放心。”
她点头,道谢,却没办法放心。
过去的几个月里,金术士仍旧有几次情报传来,让她知道他还活着。
但与之前仅限于上海造币厂不同,他了解到的是整个假币谋略工作的架构,甚至还有其他更多信息。
在上海杉机关的更上一层,是日本陆军兵器行政本部下属的第九技术研究所,坐落在神奈川县川崎市明治大学的生田校区,所长篠田镣中将,下属分为三个科室,细菌武器,间谍,以及假币制造。
这是极有价值的情报,比以往任何一次更甚,却也让她愈加担心。
因为此类非常规的研究所显然是保密级别极高的机构,而且地处日本本土,假币谋略又仅隶属于其中的第三科。作为上海造币厂一个负责印刷和鉴别的中国人,林翼是怎么拿到这些信息又为此冒了多大的风险呢
也是在那段时间,美国人几次轰炸东京,运输机已经在往华中运兵,原子弹落到广岛和长崎。
她只能自我安慰地想,也许是因为日本人溃败之前的混乱,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人来说,这种混乱也可能是极端的危险。恰如驻扎各地的日军已经开始枪毙囚犯,甚至包括他们自己人中间拒绝死战到底的“造反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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