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年多,知绘在普陀借了一间农民的房子,带着孩子一个人过。晓安去过几次,看她仿佛过得不错,房子简陋,但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孩子没有报户口,因为生日是七号,小名就叫小七,已经蹒跚学步,每个月花几块钱让房东家的老太太帮着带。
知绘自己也没闲着,临窗一张桌子上堆着许多书、照片和油印的资料,中英文的都有,说是在给一个外国人工作。那个外国人,晓安后来也见过一次,六十多岁的法国女人,来中国做纺织品研究,知绘就是在和舒宇初遇的那间饭店里认识她的。晓安知道知绘的英语不错,在苏州奶妈家里学过刺绣,还会画几笔工笔的仕女花鸟,做这个倒也算是专长了。
每次去看过知绘,晓安总是会想,这种边缘人的生活究竟会持续多久,却没料到那么快就结束了。次年初夏,那个法国老太太做完访问研究回国,知绘就是跟着她走的。
她走之后,小七被方兆堃抱去杭州,不久就办了正式的手续,由他的大儿子收养,起名方书齐。方家的大儿媳本是不肯的,叫了她娘家人过来吵,说她只是流产过两次,又不是不会生,怎么就要抱养人家的孩子,而且还一岁多了,有些认生了。方兆堃一向是没什么脾气的人,单单在这件事上那样坚决,有时候他会想起多年以前,如果他早些成家,把知绘留在身边长大,知绘的命运便会截然两样了。
回想起来,那几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唯一不变的或许就是是晓安和勤之了。
随着大小三线先后被撤销,军工厂停了产,迁回上海,转而生产民用商品。勤之也跟着回了上海,苏家住的地方离晓安念书的医学院很近,他近水楼台,跑得格外的勤快,很快学校里人都知道晓安有这么个男朋友,长得像演电影的达式常,特别能干,待她又好。
其间也曾有过反复,有多事的人给晓安介绍了一个说起来更门当户对的对象,眼科大夫,比她大三岁。
晓安想也没想就回绝了,过后把这事告诉勤之,勤之竟也不急,笑道:“你就去见见吧,见一见又不会少块肉。”
晓安一听就恼了,质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勤之收起笑,坦白对她说:“讲好了是我等你,不是绑着你,你多看几个人总是没错的。”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错,晓安却动了气,第二天就让介绍人约时间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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