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秋想起自己高考结束的那个月。某一天里,夏敏和闻忠明一起出了门,这种情况算是罕见,他们向来水火不容,说十句话,其中能有八句话都是带刺儿的。
两人回家后,夏敏把离婚证甩到闻秋面前。闻秋永远记得夏敏那天的笑容,那么灿烂,比过年过节都要高兴,她说,“这么多年,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也快十八岁了,以后也用不着我管了……”
第二天,夏敏就从家里搬走了,她走得火急火燎,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冲出这座牢笼似的。
第二个月,闻忠明就把另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带进了家里,他又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只有闻秋被单出来了,被剩下了。
九月份大学开学,她去了云城,除了回去办迁户口的手续之外,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父母的离婚对于他们两人来说是解脱,对于闻秋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夏敏的脾气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的火爆,但她又不敢跟闻忠明吵得太过火,因为闻忠明会打她。所以,夏敏就把所有的火都发到闻秋身上。不管是冰箱里的菜坏了,还是超市里的猪肉涨价了,又或是邻居家装修声音太吵了,都可以成为夏敏冲闻秋发脾气的理由。
闻秋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米饭硬了是她的错,菜太咸了是她的错,灯泡坏了是她的错,垃圾桶满了是她的错,家里没钱了更是她的错……
夏敏不知道,其实是因为她自己早就把闻秋的存在当成了一种错误,所以才会觉得闻秋处处都是错。
夏敏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懦弱而又暴虐,一方面承受着丈夫的打骂,一方面又把这种不幸统统转嫁到闻秋身上。
天空开始飘雪了,这还是云城今年的第一场雪。晶莹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闻秋的外套和围巾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街上走了很久了。
医院里,林寒声和简寻面对面地坐着。
“情绪低落,兴趣减少,食欲减退……”简寻转着手里的签字笔,慢慢总结林寒声刚刚描述的症状,“那她的睡眠怎么样?”
林寒声回答:“倒是没有失眠,但又好像睡得太多了,如果我不硬拽她起床吃饭,她能一天从早躺到晚。”
简寻得出结论,“这确实很像抑郁症的早期症状。”
林寒声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他深深蹙眉,神情黯淡,“我是不是太乐观了,即使闻秋忘记了以前的一切,但她的处事态度和思维方式并没有改变。现在的她,依然以悲观的眼光去看待周遭的事物。”
她为沿江凋谢的花朵和干枯的树叶而悲伤,为江里被人捕到的鱼而悲伤,为小区外的流浪猫而悲伤,为街头卖煎饼果子的老夫妻而悲伤……
闻秋多愁善感,就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能让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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