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生怒:“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把拐杖重重一顿,就听窸窸窣窣之声,如蚕啃桑叶、蟹行沙洲,瞬间窗户纸上爬满密麻叠堆的灰蛾,把月光遮掩的严实,房内伸手不见五指,冯春抛出一把符咒贴上窗门,却未见蛾子散开,心下吃惊,这白骨妖道行不浅,她的捉妖袋丢在楼上,后悔未曾带下来。
老妪啧啧生笑:“我以为潘娘子多有本事,原来和那些茅山道士无差别,只会画符唬弄人。”
冯春看不见,侧耳倾听,她的声音飘忽不定,细辩,竟不知何时已入了房来,只觉自己周围阴气大盛,晓得她在身边徘徊,若挨其一掌,非死即伤。她不及多想,抓起针线笸箩里一把银针,咬破舌头喷上鲜血,觉有掌风凌厉而至,她迅速将银针甩出。
“我一把白骨,无肉附身,你的血针与我如隔靴搔痒,不起大效。”老妪得意地笑:“休怪我取你性命。”
冯春听见巧姐儿的哭声,定是睡梦惊醒不见她寻来,脚步声渐响,踩得木梯嘎吱作响。
“哥哥!”她眼泪花花地唤。
老妪迅速转身要朝楼梯奔去,冯春已然跃起挡到她的面前,直觉一股阴寒之气袭来。她歪头堪堪躲避,举起手中桃剑迅雷不及掩耳地砍去,一声凄惨惨地哀嚎响起,转瞬满布扇门的蛾子消失不见,月光洒进来,目朗清明,地央赫然有一只白骨断手。她俯腰贴一张黄符,再去抱起哭啼的巧姐儿,软语问:“不困觉,乱跑什么?”
巧姐儿没有答话,把小脸倚在她颈窝处,昏昏睡去。
冯春正要上楼,忽顿住步,贴着扇门厉声问:“外头是谁?”
半晌才听得颤颤兢兢地回答:“我是卖烧鸡的黄老二,因相貌丑陋,逢到栖身之处便遭驱撵,现天色落雨,请容我在廊下伏睡一晚。”
冯春道:“你气味太浓烈,明早记得替我把廊前打扫干净。”不再与他多言。
下半夜再无风波。
鸡啼不过寅时,冯春已穿戴绾巾齐整,简单洗漱下楼,地上白骨犹在,她拾起连柴一起塞进灶内,火光轰得腾燃,簇簇地烧起来,映得灶膛赤红,她挽袖勒臂,持帚扫洒,擦桌抹椅,端摆茶碗,卷帘叉窗,推开扇门,天色清光渐明,廊前果然清理过,但见:几声乌燕青檐低,一簇春风入怀中。
“冯掌柜起得早,柴禾要么? 都是松木!易燃耐烧烟也少。 ”砍樵夫赵四哥推着板车打门前过,立住,抬袖抹一把湿漉漉的面孔,浑身衣裳被晨露洇透了。
冯春笑说:“好是好,就是价钿贵了。”
“开门第一桩买卖,价钿好商量。”赵四哥挑拣一捆替她搬进厨房内,冯春便没拒绝,给银钱时,还斟了盏茶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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