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衍惊讶地笑了笑,接着说:“我这一缕魂魄,于暗夜中被梵音引入一处寺庙大殿,有个和尚正在普渡众生去投胎,他道送我常住肉身去弥补前生大错,就觉阴风乍起,面前抹黑一团,再睁眼已附着此身。”他又添了一句:“是以你毋庸怀疑我对小皇帝的忠心!我所要做的,就是替他稳固皇权,逆转后世,免百姓之苦。”
常燕熹默稍顷:“你阿姐可知晓、此阿弟非彼阿弟了?”
潘衍偏不说:“谁知道呢!你问我作甚!自问她去。”
常燕熹没再多问,起身离开,潘衍凑灯前看书,大约半个时辰后,太平进来送帖子,他懒洋洋地拆开,是董月的笔迹:怎地保住父兄的性命?
他挥毫蘸墨,龙飞凤舞几笔,凑近灯前烘烘,再折好连同一张银票递给太平,让他亲自交董月手上。
太平连忙接过拢进袖里,穿堂过院出了门,便是闹市长街,他专捡胡同走,胡同幽长寂静,杳然无声,凉风抚面正急赶路,忽见前头有货郎站中央,
他挑的两头担,前担都是孩童喜欢的小把戏,各种泥人儿、吹筒箭、八卦图及拨浪鼓、小弩弓等说不上名的玩件,后担则是女人喜欢的,荷包、香囊、各色绣线,檀香洒金扇及簪子此类。三五妇人围簇挑拣着,太平走过时,才发现此处是两条胡同交汇处,其中一条胡同停着一抬青篷两人轿,轿夫喊了声:“让开让开,莫挡道!”那些妇人这才闪避一旁,小贩也把担挑起走开。
轿子嘎吱嘎吱从太平面前过,太平无意抬头,见那青布轿帘微露一条缝儿,似有人从里在冷冷地打量他,他的心陡然紧缩,不待反应,轿子已扬长而去。
他莫名有种不祥的感觉,浑身冒汗,快步走出抚柳胡同,街对面即是董府,他到门首叩钹,不一会儿守门来开,已认得他,即领着去见董月。很快交完差,他再走出来,步履就轻快多了。
沿着闹市街走,两边都是商铺,有个铺子香味直往鼻息里钻,伙计用铁钩挂起丰肥的烧鹅,下面有个小碗,滋滋油水往里滴。惠民药局门开五扇,有郎中坐堂,诊脉看病,直接开方子抓药,价格不高,门外百姓排起长龙。香烛纸马店、裱画行、颜料铺、绸缎庄,桥门洞口摆着占卜的摊,还有耍猴戏的,那老猴随着铜锣声翻跟斗,他不看猴戏,走到个卖花朵头饰的跟前停住,各式各色的,有桃粉的通草花、杏红的盘线花,金黄的皮金花。
太平从董府出来,已察觉有人在身后,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就这般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小贩通草花已卖去大半,他便也挑了一枝别致的买下,掏钱时,余光瞟扫却不见异常,心底惊疑不定,索性走进一家店铺,卖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镜子。他拿起一柄莲花状的黄铜镜,假意照看,镜里不止有他的脸,还有身后的长街。他看见一个着黑袍的道人背身而站,神色顿时煞白,颤抖地将镜子放下,略想了想,低头走出铺子,继续沿着街道前行,路上人多,他越走越快,不慎撞到个挑担的卖油郎,幸的油桶摇晃几摆,未曾撒出,拱手表歉意,斜眼睃见那黑袍道,仍旧在十步远处跟随着。
他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直流,前面是桥,桥对面便出了闹市街,不容多想,索性辄身沿河岸走,因为天暖了,河上有很多青篷小船,一个卖鱼的船,船家把绳子拴在岸上的树干上,且秤鱼叫卖,围簇一堆人看着。
他也逗留假装挑拣,却眼观八方,黑袍道人在后,街道远处有一辆马车驶来,一咬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奔至路央,车夫突见有人窜出,惊的猛拽缰绳,大马抬蹄嘶鸣间,太平已经奔到街对面,拐进一条胡同中。这条胡同叫妓儿胡同,里面有十几家开门做生意,他闷头自顾往里闯,走有一射之地,再回头看,唬的魂飞魄散,那黑衣人竟还在后面追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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