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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朝起,后至十二国,仅有王侯将相,士族地位崇高,而百姓流民居多,大部分皆以佃客、部曲、门生、故吏、奴婢的身份生存,说到底,还是逃不过一个“奴”字。沈家是军户,地位也极为低下,而她身份不明,嫌疑未除,与奴又有何异?

奴与民,不过一道纸约,耕种田桑,徭役赋税,皆用来奉养士族,十二国中,无一例外。连魏国也是如此,只是赋税轻些,士族不会侵占土地,战争时不得扰民耕种,地位上并无区别。

牧衡皱眉,捏着玉瓶的手指渐渐泛白。

他生于士族,竹林四年不曾下山,与民第一次这样接触,却忘了民该有怎样的地位。

哪怕今夜她埋身荒野,不过是失去了位无关紧要的赵国百姓,就算是沈忠之女,众人也只会叹她命不好。

牧衡阖目良久,语气微叹。

“若在魏国,尚能留存的不过几亩薄田,徭役赋税也会存在,就算这样,也令你向往许久?”

“乱世百姓,不敢奢求,能得薄田几亩,便是幸事,不至于会挨饿。”

沈婉嘴角泛起苦笑,不知他何故这样发问。

“赵国百姓都食何物?”

“麦粥③。”

车外风声急促,牧衡欲语,清冷的面容似有松动。

“大人关心民生?”

地位崇高者,已有多年未曾关心此事,才至十二国各处烽火狼烟。

牧衡没有直接答话,却又发问,“你真正向往,所为何种模样?”

“不敢妄言。”

“讲。”

沈婉几近沉默,在他的注视下终于开口,“天下太平,百姓不受饥寒之苦,无同类相食,有桑田可耕,除徭役之苦,君王贤明爱民,安居乐业,别无他求。”

她言,字字珠玑,士族子弟读书时无不听过,却无人想过书中为何这样说。

牧衡听完,只觉腰间六星珠颗颗发烫,他抚上去,欲从中感应指引。霎时,急咳不止,血珠顺嘴角延下。

北斗七星,主死;南斗六星,主生。自他出生,阿父便将二珠传于他,大事推算,皆在此上,唯有今日,出奇至极。

牧衡咳疾愈发严重,惊乱了仆从士兵,快马加鞭,直至夜里戌时,终于赶到魏国都城,平玄。

而沈婉却一言不发,对牧衡,越发不解。

至牧家后,牧衡前往宫中,沈婉交由仆从看管。

家中奴婢皆对她身份好奇,女郎穿着粗鄙,却异常貌美,举动皆宛若秋水平和,不似常人,又与郎主同乘香车而归,让众人心里早已惊叹不止。

仆从却不喜沈婉,牧衡两次咳血恰好她都在,让仆从心中猜测频频,愈发觉得是她惹怒了郎主,又气她身份可疑,让郎主关照至极,妒意中烧。

便留下“嫌犯”二字,关入马厩,任凭奴婢看管。

直至夜半时分,牧衡才从宫中归家,唤了沈婉前去。

“你与父兄经历,再择重要之事复述给我,若有特殊之处再好不过,明日着人快马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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