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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狗黑着脸去厨房,想给老婆烧点饭。但他从来不上灶,连米在哪里都找不着,半天火都生不起来。好不容易把灶点燃,他煮了一碗面条,放了油盐酱醋,还放了一大勺猪油,给罗红英端到床边去。

“把这碗面条吃了吧。”

罗红英刚生产,哪吃的下这些东西?闻都不能闻。

对这个丈夫,她是真不能指望啥了。

幸而老二家那边,他兄弟家里终于吃完早饭了,刷了锅洗了碗,腾出锅灶来,打鸡蛋给熬了一碗鸡蛋汤,搓了两个小汤圆。汤圆是红的,吊粉子的时候晒过头了,味道有点发酸。

罗红英吃了两个,吃的悲痛欲绝泪流成河。

弟媳妇是个木讷的人,不会说话安慰人,春狗弟弟猴娃过来劝和:“女儿就女儿嘛!有啥嘛!我们还不是养两个女儿!”

“这点小事情,有啥好吵的。”

然而那是不一样的。

罗红英本来是有一个儿子的。她本来是儿女双全,然而儿子没了。

她想到死了的鑫儿,又是一番泪如雨下。

她弟媳岳桂华说:“都死了这么久了,还哭啥嘛!算了,快莫哭了。娃儿死了哭又哭不回来,过去就算了……”

春狗打了一盆水,在院子里洗脸刮胡子。

杨文修看见儿子回来了,老远跟熊碧云骂:“你看看你养的儿子!从小就是被你给惯的,现在啥德行?一天到晚就晓得打牌,自个媳妇在屋里生娃儿,他还在那牌桌上坐的下去。好好一个儿子养死了,还不晓得负责任,一天就晓得打牌。”

春狗脸色很不好看,对他爸的责骂充耳不闻。

他很生气。

好歹也是一家人,是亲生的吧?

自己媳妇生娃儿,这么大的事,他爸妈竟然不管,任着孩子冻死,也不给儿媳妇煮饭。

就算他在外面打牌,也没有这样做公婆的吧?

连情分都不讲了。

他身上穿着一条当下骚包时髦的深蓝色牛仔裤,浅蓝色牛仔外套。他蹲在院子里,面前摆着个搪瓷水盆,手上拿着个镜子,往脸上打香皂,用个刮胡刀刮脸。

镜子是个脏兮兮的小圆镜子,本来是挂墙上的,红色的塑料壳已经烂了一半,没法挂了,只能手持。镜子背面是一张卓依婷穿背心戴帽子的广告画,人脸被小孩玩闹摔撕去了一大半。镜片中间一道放射性的裂痕将镜子分成十几片,又被透明胶布粘在一起。

镜面里是年轻人破碎的四分五裂的脸。

春狗蹲在门边,把胡子刮干净,倒了水。拿着镜子刮胡刀,他板着一张英俊光滑的脸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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