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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总该学会与自己、与长辈、与过往和解了。

谢沣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回抱住寻月棠。

贺砺见着屋内几乎无变化的陈设,回忆如潮水汹涌袭来,他抱起念儿自顾自寻到了谢聆音灵堂所在,在灵位前掉了泪。

“念儿,我与你祖母相识那年,她还未及笄,却已凭才气美貌名动京华......”

到后来,孙女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贺砺语却未停,竟不知是说给念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了。

贺砺自觉,与谢聆音走后的昏暗数年相比,临终这段日子,已是耀目非常。

他如寻常的老人一般,教孙女读书习字,也投她所好,与她制弹弓、做马棋;在她捅了娄子,爹娘要惩罚时,将小小的人揽在怀里牢牢护住。

清晨时与长子一道散步、弈棋,午间便与岳母、孩子们一道用儿媳张罗的美味饭食。

夜深人静时,饮尽汤药,洗漱完毕,再去灵堂静静待上片刻。

日子好像是无甚么意思,却已是他所认为的最有意思。

但生死不论人心如何满足,神医也只救人不救命,半年之期,转眼即到。

发觉自己已是大限时,贺砺收拾好仪容,又上了来时那辆马车,笑着与谢如念挥手道别:“念儿,爷爷要回京了,你在这里要听爹娘与曾祖的话,要好好长大。”

谢如念如今年纪,连如此生离也难承受,站在车下,扁着嘴掉泪:“爷爷不能不走吗?”

“不能,爷爷还有事情要做,”贺砺又与她挥手,放下车帘,出声让车夫策马。

念儿的哭声在身后渐远,贺砺在车内大口吐血,无力地歪在了车壁之上。

谢沣与寻月棠很快赶到了贺砺为自己准备的那处宅院,靠近病榻之前,贺砺眼瞳已经发散。

寻月棠跪地,哭着叫了声“家公。”

谢沣也掉了泪,跪地许久,才磕磕绊绊叫了声“父亲”。

贺砺吃力地笑,“听......”

这句话到底是没有说完,那个浅淡的笑还停在脸上,贺砺枯老的手无力垂下了床沿,而后便再再无了声息。

——

壅城外最高的山上,贺砺的衣冠冢与谢聆音的衣冠冢合做了一处。

谢沣与寻月棠一道操持完葬礼,在冢前久久站立。

天将暮时,谢沣才哑着嗓子问:“盘儿,我们不会如此,是吗?”

明明情深却不得相守,此生最近竟是衣冠冢一座。

寻月棠双手捧住谢沣憔悴的面颊,望着他,轻轻摇头,“不会的。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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