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倒涌进窗子,吹得她鬓边发丝轻搔在她莹白的颈项上,他依旧执着刀指着她的背心,凝视着她修长的颈项,她长颈的线条极美,让他想起胡琴被拨动的丝弦,纤细脆弱,绷断的瞬间却会伤着了人的指尖。
沉默再度弥漫在塔室之间,她不曾回首看一眼他那杀意毕露的刀尖,只是固执地东望远方。东方天际空无一物,只有看不尽的黑暗和零零星光。她抬起执箫的手,吹奏那一曲《笼雀》,另六座高塔上同时流泄出的箫声与她的一起流淌在这漫漫长夜。
王宫传来的报更鼓声响了数遍,那鼓声每响一次,她都能感觉到背心上那冷冷的杀意又近了一点,那冷锋上逼近的凛冽穿透她大袖衫薄薄的轻纱攀爬在她的脊背上。
她想,纵然此时死去她亦不悔,她此来西狼本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博命冒险。唯一可憾的是她未能再见姬渊最后一面。
五更报鼓敲响了第二遍,天光破晓,朝月城外的东边天涯处忽然出一片隐隐的墨色。墨紫幽执箫声的手一顿,定睛细看,就见那片墨色越来越多,越来越近,她的心脏突然间狂乱了起来。
朝月城东城门城楼上的守军亦发现了那片异常,有人在长街上奔跑着赶来欲向赫泰报信。墨紫幽笑了,她看见蒙蒙的天光之中,那片墨色化作大队骑兵踏着滚滚烟尘奔驰而来。在他们上空迎风招展着数面旌旗。每一面的旌旗上赫然都是一个赤白的“魏”字。
那是魏师的三千前锋!
在这瞬间,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温热潮意。她一直知道的,自她被囚禁在这高塔之巅时,她就知道,只要她不死,总有一日她会看见这幕情景。她会看见大魏雄师陈兵在朝月城外广阔的平原上,她会看见大魏的旌旗飞舞在西狼疆土的上空,而这也许便是她此生所生的最后意义。
身后传来收刀入鞘的声音,她回头,看见赫泰已收起了那一身杀意,正望着东窗外,远处那大队的魏师骑兵。她冷冷问,“不杀我么?”
“自然要杀,只是让你死得这般轻易,太不有趣。”他没有看她,却是望着那兵临城下的魏师前锋,露出诡异的笑容。他笑得很轻松,轻松得诡异,他放下了心头的挣扎,又恢复了从前那般傲慢狠辣的气势,像一个真正的王者目视着终于到来的敌人。
“那么,你想如何折磨我?”墨紫幽也笑了,笑得一样轻松,她的轻松之中透着说不出的洒脱。
“只折磨你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赫泰伸手玩味地轻抚墨紫幽修长的颈项,“楚玄和慕容英为你而来,我怎么也不能落下了他们。你不是于他们极为重要么?为了他们的国家,他们不能退兵。那么他们自身呢?你猜猜,我若用你的命吊着他们,他们会为你做到何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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