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不知哪里刺激到了何聿秀,何聿秀顿了一下,随即笑了一声,低声道:“新不一定就是好,舌画终归是有局限的,你离画太近,便只知其近,不知其远,只知局部,不知整体,你只看到我停在原地,可你自己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么?原来你用笔画画,现在用舌头画,看上去标新立异,可画的还是梅兰竹菊、还是山山水水,于画本身,你的舌画又‘新’在了哪里呢?”
郭东群愣了愣,听见何聿秀又说:“你字字句句仿佛都在指责我死板、傲慢,不时髦、太迂腐,可这年头,日子一天天在变,你变了,不光要别人接受你的变,还要别人跟着你一起变,这难道不是一种新的死板、傲慢么?”
这话不知是说给郭东群,还是说给他自己。
脑中闪过一个人的脸,他的心仿佛被刺痛了一下。
那人从前也跟他吵。
“何聿秀,你太不知天高地厚!”
“我和你不一样,你我本心不同,你图个一世英名,我图个一生顺遂,你大可以做你的青天白日梦,我旁的不要,只要天底下无人像你一样,敢瞧不起我。”
他眼睛看着前方,像是凝视着眼前的郭东群,却又像是透过他,看着那个人。
郭东群脸色涨得通红,“当然不一样,我至少尝试过了,就算试错了又怎样?”
何聿秀一下子不说话了。
比起初见时的唯唯诺诺,这人谈起画画时透露出的一种固执,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画画上的事,细细掰扯起来,恐怕就算搞出个擂台,说上个三天三夜也没办法说清楚谁对谁错。
无论是杭风玉、还是郭东群、亦或是他,人人都有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即便是这东西,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
他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我不懂你为什么非要如此选择,你也不懂我为何一定要坚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守住你的,我守住我的,这就够了。”他说。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朝郭东群缓缓伸出了一只手。
这是示好的意思。
他的声音不大,但展厅此刻本来就很安静,因此他的话,听起来格外清楚。
解知文看着他那只手,十分惊讶,这不像是他这个多年好友会做的事。
印象里的何聿秀,更像只刺猬,谁惹了他,他便要刺回去的,哪会和别人握手言和。
他觉得何聿秀变了一些,但又说不太清,只隐隐约约觉得,何聿秀身上的棱角,如今变得柔和了许多。
郭东群显然也愣了愣,旋即,他反应过来,看着那只手,也释然了。
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住,“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都守住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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