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料,巷子里没什么人了,陈淮水去老院子门前瞧了两眼,大门上的喜字还在,窗户上的喜字也在,院子里静悄悄,已经没有人声了。
陈淮水摸着黑进了新院子,他连路灯都不想打开,他打了一瓢冷水洗脸,,把漱口的水吐到树畦里。
听夜风里树叶抖动的声音,也听好几种不同的虫子的声响,陈淮水关了门就躺下,呼吸里混进来凉席的竹子气味。
闭上眼睛了,想的全都是以前的事,那时候他和祝富华都年纪小,也不算是对方最好的朋友,他们就在这个院子的这间房子前相遇,后来,在这条巷子里认识,用一整个夏天疯跑,分享零食,分享玩具。
那时候并没有这样的喜欢,而只是稚嫩的情谊,陈淮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忽然对祝富华变了感觉,他继续回忆,便想起在四海路市场外遇到的祝富华,那天的雪那么大,祝富华穿着一件破旧又厚重的大衣,鼻梁上的痂痕是残忍的深红色。
他可怜兮兮,搓着手吃一碗面,还问陈淮水要不要吃。
陈淮水在凉席上翻了身,他觉得自己至少得睡一会儿,所以就把眼睛闭上了,祝富华在做什么呢?他正和他的新娘躺在一起吗?他是失落的,还是坦然的?
陈淮水忽然有一种似梦非梦的感觉,像是时刻都在睡着,也像是时刻都在醒来,陈淮水打开手电筒看了一次表,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陈淮水开始计划着得过且过,所以连学习都暂时没了兴致,他这些天总是在旷课,他觉得明天应该给导师打个电话了。
过了十几分钟,陈淮水再次睡着了,哪怕是在这种浅眠里,他还是感受着清晰的伤感,他唯一记挂的就是祝富华,想知道他是不是被王月香教训了太多次,想知道他是不是受了伤,或者是因为结婚哭了。
陈淮水做着梦,祝富华在梦中喊“淮水”,“淮水”。
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可人声总是压抑着的,陈淮水的心口像是忽然被什么控制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怎么都醒不过来。
“淮水,淮水,你给我开门啊,你睡着了吗?”
院子的门没锁,祝富华敲着陈淮水屋子的门,他很着急,但不敢大声地喊,因为很怕被王月香发现了。
几分钟之后,陈淮水终于战胜了层层梦魇,他顶着一额头的汗醒来,睁着眼睛愣了好几秒钟,他猛地坐了起来,鞋都没穿就冲出去开门了。
快要夜里十二点,借着月光还能看见人的影子,陈淮水昏昏沉沉,可他清楚看见祝富华站在房门外面,他穿着背心,手里还举着一把塑料花,他正剧烈地喘着气,却还在对陈淮水笑。
“淮水,我没结婚,”祝富华抿着干燥的嘴巴,他的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在往下滚了,他哽咽着,小声道,“车还没开到那儿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跑回来了。”
灰头土脸的祝富华,看上去十分狼狈,他说完话就往陈淮水身上扑,大哭着,紧紧抱住了陈淮水的脖子。
“我以为我走不回来了,我一直找不到路,也找不到车,我找了很多人问路,他们告诉我怎么走的。”
祝富华不算是思想进步的,不算是特立独行的,可他是勇敢的,他无法从环境制造的牢笼里出来,却暂时忘却王月香的训诫,忘却延续香火的重托,重新回到了陈淮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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