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锐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不敢让自己惊呼出声。
他依稀记得,妈妈刚离家的那半年还会陆续给小姨打电话,询问他的学习状况,但半年后开始音讯全无。小姨和外婆担心妈妈出事,起初甚至去派出所报过案,查了很久都没下落,那一阵家中仍有很浓重的焦虑气氛。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谁都不再提妈妈的情况了,像是已经确认了对方安全,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有一次他没忍住问小姨,妈妈为什么不回来。
小姨听他这么问,表现得有些错愕,却没否认,只是叹了口气,对他道:“你妈妈可能去追求她自己的幸福了。”
年少敏感,只这一句话就让梁锐希明白了。也可能是这样的答案在他看来都好过“妈妈没了”,所以他一直以来都认定妈妈没出事,妈妈仍在另一个地方好好地活着。
她不想回来,他也不会去打扰她。
转眼十二年,他从来没想过,亲人瞒着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他也压根没料想过,真相会在最难以预料的时间、地点、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他惊愕、痛心、悔恨、庆幸……一瞬间心头百感交集。
他想拿出手机给小姨打电话,但看向满目的香皂,又恍然间反应过来,也许小姨早就知道了。
可周琰又是在什么时候……
等等。
梁锐希颤着手指翻回至那首《遗憾》,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时间,201X年4月28日。
……所以,从岩鹭山回来之后,周琰就去查了他妈妈的下落?
只是很显然,周琰查到后也没有告诉过他。
紧接着而来的劳动节,他们一起去了南市,他想起来,在南市时几个人又聊到了梦想。
那时候他已经很清楚律师和检察官的区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方向,并在吃饭时坦然地与吕靖同他们一起商量:“如果我想维护正义,打击犯罪,是不是更应该去考公务员,做检察官?”
他要是以前这样说,周琰绝对不会评价什么,反而会鼓励他去试试。可那一次,梁锐希清楚地记得,周琰直接地给予了否定,但说得也不像《遗憾》里写的那样直白,而是说:“你的性格不适合做检察官。”
他问“为什么”,周琰说:“那里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公正,而且还有很多的束缚。”接着又摆出他之前用来反驳自己的那套歪理,反问他怎么不再坚持己见。
可能是周琰当时的语气过于诚恳,他丝毫没有怀疑对方的用心,也可能是他吃了对方的激将,便快速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哪里能想到,周琰那样劝他,只是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因为白茜,他这辈子都做不了检察官。
梁锐希又翻回至记事本的扉页,指尖划过那句力透纸背的《定义》,忽然感觉到很悲伤,他也不知道这悲伤到底从何而来。
他跟他的妈妈已经分离了十多年,虽然他很想她,但那份母子之情早已被小姨多年的付出所取缔。他得知她的下落,更多只是为解开年少时的心结。
看到这一行字,知道妈妈并没有抛弃他,他大半的心事便已了结,得知事实全貌只是早晚的事。
他对检察官也毫无执念,因为那一点点苗头才冒出来,就被周琰给掐灭了,所以根本说不上有过“放弃”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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