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竹答道:“半日闲的东家乔承孟,正是当年的塞北第一刀,有个女儿,今年十二岁,妻子在十年前因病逝世,五年前就带着女儿来到郢皋,后来进了王府当过几天拳脚师父,离开后就开了这家茶坊。”
萧轻霂嗯了一声:“时常往王府送茶叶的那个学徒叫什么?”
雁竹想了想,说:“殿下说的应该就是今晚闯了棋缘馆的那个总旗吧,叫路千棠。”
萧轻霂眼尾狭长,半眯着眼往烛光里瞧:“这小孩有点意思——他什么时候进的京西营?”
雁竹告罪道:“属下还没来得及查。”
萧轻霂伸手拨弄了一下罩着烛火的纱笼:“把他查清楚,你亲自去查,动作要小心——姓路,倒是容易让人想到点什么。”
第二天一早萧轻霂就换了朝服进了宫。
正元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摔了奏章,骂道:“还知道这是在哪吗?这是郢皋!在皇城脚下搞这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吃得香睡得稳吗!文甘,此事是出在你的手底下吧。”
文甘是太子的字,太子出来跪下:“陛下息怒,此事的确出在儿臣手下,儿臣已着人查探,那些被强买强卖的姑娘也已赎回,儿臣派人严查了近些年的未决案件,待证据成熟,儿臣愿受御下不严之过。”
正元帝刚刚气沉丹田地吼了一通,这会儿呛了嗓子,咳个不停,身侧的大太监赶紧递了茶水过来。
正元帝到底顾及着他身为东宫的颜面,公事公办地训斥了他一番,也没再说什么重话。
郢皋不只强买强卖的风气根深蒂固,各种官匪合流的荒唐事也不少,正元帝心里也清楚,只是这张网太大太广,若是贸然去扯,定会伤筋动骨——起码目前是动不得的。
古往今来,哪有凭一人之力便能改天换地的。
锦绣之中也生尸虫,繁华之下必有白骨。
路千棠当天晚上回了南营,醉成了一滩烂泥,第二天头痛欲裂地跑去领罚,生生吃了三十鞭,几乎是被赵景扛回屋的,整个后背血肉模糊。
他看着清瘦,脱了衣服也不是骨痕清晰的那般瘦弱,身体比旁人想象的要扎实许多,只是皮肉翻起,一眼看过去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模样极为可怖。
赵景给他上药的时候,比苦主吸气声都大,路千棠疼的额角冒汗,又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说:“赵哥,你怎么比我还疼的样子?”
赵景大他七八岁,生的黑壮,听他调侃竟然难得的沉默了一会儿,半天才说:“说了你别笑我——我家有个小弟,要是活着,现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大。”
路千棠没忍住回头看了看他,想了想才说:“是怎么……”
赵景扯了扯嘴角,说:“五六年前了吧,那时候闹饥荒,我老家在雍豫,你知道雍豫在哪吗?就在郢皋的西边,中原地带,地多人也多,闹起饥荒来,死的就更多,他那时候多大?十一二岁吧,家里还有个妹妹,更小,我们就想着大小伙子饿两顿没什么,留一口给小妹吃,没想到那傻小子倒是先没了。”
路千棠垂着头,轻声说:“我从凉兖来的路上,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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