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知道他累,誊出一只手将他的棉帽整理好,让他趴在自己肩上睡。
这一路对顾重明来说十分奔波,到了申合子的住处,司幽说明来意被请进屋,顾重明仍未醒来。
申合子须发皆白,但面相不老,说话中气十足,衣衫单薄却精神矍铄,颇具仙风道骨,瞧着就令人信任。
他将顾重明安置在榻上,望闻问切一遍,司幽恭敬地问可治否,他却没有直言,而是请司幽到桌边坐,不紧不慢地沏上茶。
“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行事固然随性,但亦有自己秉承的道。吾道救死扶伤,将军之道却是杀伐,两者相悖,故而此人老夫不知当救否。”
“言下之意,今日若是顾重明自己走上来,或是被旁人扶上来,先生便救?若是在下路遇一陌生病人,将其带来此处,先生也会拒绝?”司幽蹙起眉,“这不是成了笑话么?”
申合子捋须摇头,“将军误会了,老夫只是想问将军一句话。”
司幽心想这便是关键,郑重一抱拳,“先生请讲。”
申合子将沏好的茶为司幽斟上,“请教将军,何为武?何为战?”
“请教不敢。”司幽轻轻碰了下低矮的茶杯,茶水很烫,他便将手撤开,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在下八岁从军,身经百战,冲阵攻城数不胜数,每每回想,亦心惊后怕。但如今,从前的文国百姓因为大夏过上了好日子,在下便觉值得。是以在下以为,穷兵黩武并非武,止戈方才为武,开疆拓土不是战,为民方才是战。”转过身,笃定地望向申合子。
申合子垂着眼眸,面色祥和平静,似在沉思。继而两道白眉一抬,郑重道:“大夏南征之时,将军的铁骑踏上南方千里沃土,可能谨守今日之言?”
“信者由心。司幽历经至爱分离,多年苦楚,却始终谨慎,不敢妄为。方才所言出于我心,诉于我口,即便万死,不敢违背。”
望向床上昏睡的顾重明,今时今日,因为他和宝包,他更加明白了为将之道。
司幽提衣一跪,恭敬抱拳,“还请先生救我夫君,在下感激不尽。”
目光殷切,语气郑重。
申合子思索片刻,终于信服地点点头,起身相扶,“将军快快请起。”
山中简陋,申合子随司幽回了北境大营,以独门针法及内服外敷的秘药为顾重明拔毒祛湿。仅治了一次,顾重明就说觉得身体轻松了。
司幽心中高兴,每日顾重明针灸昏睡后,他便亲自为他擦身、敷药、换药,宝包也兴奋地跃跃欲试,司幽便让他负责卷顾重明的袖口裤管,或在温水中浣洗手巾。渐渐地,二人配合越发默契,关系也越发亲近。
这一回敷药毕,跑前跑后忙碌了好一圈的宝包很有成就感,自然而然地靠在司幽手臂里,脱口便问:“大将军爹爹,爹爹是不是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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