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宜眉心狠狠蹙起,心中那根隐藏多年的刺仿佛被人直直拔出,狠而精准扎入心脏的病灶。
“你为他当牛做马如今落在我手上,他却坐拥天下万人景仰,你得到了什么?
“这样的虚情假意你也敢要,你也敢接?”
“太傅他老人家知道你这样作践自己吗?梁徽野心勃勃欲壑难填,你就以白身饲喂皇权,骗人偏己。明明知道他心思不纯,你也要上赶着任其差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自诩的一身傲骨呢?目下无尘的清高呢?碾落尘泥自作贱,祝清规,你真可悲,在他面前,你还有一点自尊吗?我可怜你,看不起你。”
道不相同半句嫌多,祝知宜神情冷漠,一句也不辩驳,不惜自伤筋骨愤然甩开钟延,两道身影齐齐坠下深渊。
夜过子时,丝竹渐歇。
祝知宜没有行李,直接提着灯笼往门外走,逃跑这种事没必要蓄谋太久,随随便便挑个不起眼的夜晚反而能成事。
跑堂拦着问他干什么去,他大大方方说:“张郡守落了玉佩在我这儿,看着贵重,我送回去。”
跑堂知道张郡守看上祝知宜好些日子了,威逼利诱,祝知宜宁死不屈,还把对方打掉了几颗牙。
大概是没得到的就是最好的,张郡守反而对他更热乎,最近又改砸真金白银可劲儿地讨好,跑堂挥挥手让祝知宜快去快回。
忽而,后边有人慢条斯理道:“郡守也落东西我这儿,那个扫地的,你一块送过去吧。”
祝知宜心一提,最怕就是节外生枝,回头看,来人竟是江竹里——他们院里的头牌。
江竹里长得极美,平日这边的官员富商都捧着他,他人傲得很,眼高于顶,脾气也坏,祝知宜印象中没与他有过什么交集。
江竹里抬着下巴,将一个信封重重拍到他怀里,趾高气扬道:“转交给张郡守,问他说话还算不算数。”
跑堂的只以为是两人争风吃醋便转头看管别的人去了。
江竹里迅速朝祝知宜低声道:“你从南汾走,颍州、常邑都有他们的人。”
这些年企图逃走的那些人都被抓回来活活打死了,他本来也觉得祝知宜想逃出去就是送死。
可是看他来了大半年居然还没被那群泯灭人性的畜生驯服得手,又觉得或许——别人做不到的事祝知宜可以做到,祝知宜和别人不同。
祝知宜一怔:“你为什么——”
江竹里白他一眼,就知道他一块木头什么也不懂,要不是这大半年来他掩护着,祝知宜能偷到缓解毒蛊的药?
“不为什么,等着你逃出去救我行不行,”江竹里不想同他多说自己那点心思,反正也不可能,只道:“里面的钱和药应该够你路上用的了,不想残废的话就找大夫看看手。”
祝知宜眼底涌起感激,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待我抵京一定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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