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姓李,在当地小有名气,身材矮小精瘦,中气却很足,偌大的酒馆里回响着他抑扬顿挫的雄浑声线;讲的是重央四皇子与延北王世子平定漠北的光辉事迹。
虽说是两年多前的事,但本朝以来少有战乱,年轻将领首次领兵便获大捷,这种振奋人心的故事,自然最为人津津乐道。
一段讲完,全场掌声雷动。
归心楼虽说只有两层,每层却有寻常建筑两倍高,一楼中央是一方巨大的圆形舞台,二楼是环形走廊的设计,整个大厅全然挑空,一进门便可看到气势恢宏的朱漆大梁和十二根盘龙柱。
这样一家金碧辉煌、车水马龙的酒楼,老板却是一位女子,平日里爱穿红衣,于是得了个红姬的诨名。至于真正的名姓,反倒无人在意。据说红姬与西南总督之间有些私情,官商勾结,生意自然越做越大。
这位人过中年却余韵犹存的老板此时就倚在舞台后方的盘龙柱上,脸上笑意盈然,简直合不拢嘴。今日是小年,按照重央习俗,人人都要出门上街,相互道贺祝福,直至夜半方归。归心楼中座无虚席,红姬特地请了这位李先生来为客人说上几段。而事实证明她的选择相当正确,李先生讲得眉飞色舞,观众也听得十足尽兴。
外面是凛风猎猎,归心楼里却烧着暖炉,加之宾客满棚,融融暖意烘得人直冒汗。鸾阳城是西南重镇,人口密集,每逢节日更是热闹,酒水菜肴流水般从厨房送出,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一派繁荣盛景。
然而,在二楼的雅座,被竹帘隔开的一方小空间里,气氛却似乎与此时的归心楼不太搭。
雅座之中摆着三张黄梨木几案,地上铺着羊绒软垫,中央一台精雕细琢的紫铜熏炉,一看便知是贵宾待遇。
“想不到西南倒也别有意趣。”
坐于上首的青年悠悠一笑,一双凤目中光华流转,“还道只有丹麓的小年才这么热闹。”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你亟雷关是荒郊野岭,我雪鹄关可是水美草肥,别说得好像北境倒不如南境似的。”
右手边的黑衣青年自顾自地斟了杯酒,将酒液送到鼻下深深吸气,神情陶醉,“不过这西南的百花酿是当真香得很。虽不如北境的酒烈,却别有滋味。”
他不顾自己案前的精致菜肴,只提了酒盏与凤目青年相对而坐,上身歪斜,还支着一条长腿,坐姿可谓十分放荡。
“这个时节,北境的雪怕是都能压塌房顶了吧?”凤目青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南境舒适些。”
“那你还非要赖在西北边军。”黑衣青年不屑摇头,“既然觉得北境苦寒,不若干脆回丹麓算了?”
他伸过一条手臂,搭上了身边同伴的肩膀,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再不回去,你舅舅的脑门儿怕是都要急秃了。”
凤目青年不置可否,转头问自己左手边的白衣青年:“长越,你怎么看?”
温雅的白衣青年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官方微笑:“劳烦世子费心了,家父的脑门儿还茂密着呢。”
黑衣青年大笑:“哎呀,那真是可惜了。”
三人推杯换盏,倒真的像是前来喝酒的酒客,只字不提真正的醉翁之意;但这三人会出现在此地,本就已经非同寻常。
——重央三皇子夜雪焕,延北王世子莫染,墨翎将军楚长越。按照面上的情报,这三人此时都应该还在都城丹麓,等着年后南下巡视,而不是坐在这里喝酒听戏。
舞台上,说书先生的声音还在继续:“……世子单枪冲入敌阵,单足旋转数十圈,身周敌人尽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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