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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民国二十七年,民国二十七年,怎样的一段时光啊!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却又是怎样的一段好年景!犹记当年水天之境,朱楼高起,碧波万顷,观音讲道于七家屏风之前,自上古至今昔,讲到酣畅极乐处,拔刀击柱,放歌纵舞。民国二十七年,怎一个世外桃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不论那战乱与别离,不论那兄长伦常与阴阳心计,且偷一段光阴,裁做春心,少年不许白头,一刻千金。

然而那讲道之人是谁?是那端坐莲台的观世音菩萨!怎会看不透区区稚子春心?他只是那么说着、笑着、醉着、装着、放着,千百件事可以依,千百种求可以允,唯独此情无处寄——石猴为何不破色戒?谁让他恋的是那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无边无量的观世音菩萨!

菩萨!菩萨!阿弥陀佛,何以你渡世人、渡众生,降妖除魔,生杀予夺,偏偏不肯垂怜于我?

哪怕是杀了我!

你道一腔痴情错付?但我甚至不曾直言相告。为何?因为佛曰:不可说!

自老四死后我懂事,懂的第一件,便是不可说。

国运一卦、惊天谋变,不可说。

阴阳冥婚、红白囍事,不可说。

不可说,不能说,不必说。

一说即是错,动念皆罪过。

看官!您道这往事就要唏嘘作结?自然不!否则又何来艳史千回百转?彼时我正轻狂,无知无畏,敢想敢为,少年人的妙处正在于此,昔有泼猴为观音历九九八十一难,我便是为他等上百八十年又有何难?所谓情之一字,使死者可以生,生者可以死,你我前生烧了断头香,这一世又遭旧债长,却何妨?相约百年,若谁九十七岁死,奈何桥头多等三年便是——

我便抱定这样一颗笃定之心,看他兄友弟恭,看他潇洒半生,看他从容赴死。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我代他孝亲敬长,代他看门立业,代他扶柩守灵,终于那一日他死了,我痛哭而后大笑,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你一生渡人,也总算是渡了己身!

我到奈何桥头等他,他渡人渡鬼渡神渡佛渡妖渡魔,也终于能来渡一渡我。

然而我等他三年,三年又三年,终有一日阎王又嫁女,我看那十里红妆打桥头走过,大彻大悟——观音指点造化,却不是要成全泼猴的本心俗念,而是要他做得大自在的斗战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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