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梦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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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鹿称作“麑”,这的确是个极可爱的名字,元澈不禁低笑。“那小鹿后来如何了?”

“母亲怕它再被人猎杀,就叫人把它养在猎场里,养到稍大时,还是被它逃了去。”

“我是不会让你逃了去的。”元澈突然开口。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他似在黑暗中觉察到她的目光,牵过她的手。她的手停在他面上,在黑暗中琢磨他的轮廓。

她忽然发觉,如今面对他,她似已无法无动于衷。

“有时我也会梦魇。”他拍抚着她。

“梦见些什么?”

“总是一条青石巷,没有尽头。”他回答,随即陷入沉默。没有尽头,只有幼年的他,沿着宫檐裂出的那一窄条天空,向前狂奔。那时他懵懂探知了他出身的秘密,开始执着于找寻他那被幽禁在秦宫深处的母亲,他躲避着太后宫中的宫人,在宫中无数荒僻处所不断找寻,而他找到的不是幽怨病弱的弃妃,而是艳冶放肆的疯妇。他的母亲像一只雪白美丽的兽——人不见光极少衰老,皮色却褪成冰凉阴实的白。

白狐姫是北人用锁链送进秦宫的美人,十五岁的北境少女光艳夺目如闪电。或许秦宫岁月于她太过苛苦,她在生下赵王之后便神智昏乱,发疯之后,竟然还得了一年多宠爱,在幽禁之中又生下宁王。前朝的妃子只有她生了两个皇子。而她至死也不会说半句华文。

自那之后他便常常梦见那窄巷,尽头是他的母亲,他满怀期望与恐惧,永远无法到达。

“六哥”,她为他的孤寂所感,又不解于他的沉默,终于开口。

“自从有你之后,那梦就少得多了。”他面对她,黑暗中隐约可见她的眼睛,湿漉漉的总令他想起年幼的动物,“只愿你的噩梦也少些。”

她放任自己沉在他怀抱中,思虑却飘至远处。如今她只能从宁王或李珣处才能得知有关战事的只言片语。就她当下所知,父亲已领前部先行赶赴鸣州,李璟却同神府军主力被冰雪阻在凉州。

她只知道他还活着。她突然听得身边元澈叹息一声。

“你平日与赵王妃可相交?”

赵王正妃前年早殁,向来主事的其实是侧妃。她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赵王的事,“她向来深居简出,我与她并不亲近。”

“如果她近日邀你,万不可前往。若阳陵公主相邀,可替我看一看。”阳陵公主是先皇后所出,与赵王一同长大,如今已经出家为女道,鲜少与诸宗室来往。

“六哥是让我看望五殿下?”她突然领悟。

“这件事,只可你一人知晓。连你父兄和身边底细人也不能透露。”片刻后他又道,“并不是不信你。”

他原来这般防着天下一切人。她与他在帷帐内相对,外间侍夜的奴仆悄无声息,想必仍旧熟睡。他嘱她看望赵王,大约是连亲随侍臣都不可委托。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置身这般骨肉离间的修罗场。“只是你可有话让我带去的?”

她在他的沉默中静静等待,过了许久,只听他低声道:“你如果愿意,替我握一握五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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