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垂眸,修长的手紧紧攥住扶手,低沉地道:“能抓住暗七、支开眼线,还知道我这个时候没有能力出面兴师问罪。”
他抬眼,沉沉的眸子似有火烧。
“王府里混进了别人的眼线。”
“查。”
等楚钺应声退下去,王爷闭了眼,迟迟没有睁开。
自打新帝登基,他就开始着手准备除去前朝的遗老。
半月之前用了些手段,终于让周阁老一派赔上了几乎一半的势力和人脉,本来形势一片大好,谁想近几日却陡然出了变故。
郑家是个开头,此后行事便开始屡屡受挫。
那帮老臣手里头有什么原先他心里有数,近几日那边却好像是突然得了什么助力似的,势力空前盛大起来。
他这几日一夜一夜地见朝臣,却也没看出异样,精神倒是先困乏了。
王爷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到十三还在旁边跪着,便缓缓开口吩咐:“去弹个曲子。”
话说完了,仍旧没睁眼。
十三环顾了一周,见南边几上摆着把七弦,便去取过来。
仍坐回案边,十三把琴额搁在腿上,定弦,继而轻轻阖了眼。
再睁开时,气势全变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或抹打、或剔擘,恣意洒脱。
像是醉酒的狂人,放浪形骸;像是不平的侠士,愤而出剑。
是“酒狂”。
王爷陡然睁开眼,注视着那张清瘦的面容。
这便是十三。
这才是十三!
从前郑礼在时,总与他提南风馆的一个小唱,说那人“既有清风霁月之姿,亦存落拓不羁之态”。
他哂笑,想那孩子涉世未深,提点他莫被个小唱勾了魂去。
直到有一天,那孩子从南风馆回来,说他最近心里头不痛快,去找那小唱。那小唱耐着性子听了两个时辰,跟他说“人生如棋,但求无悔”。
郑礼似懂非懂,看人面露疲态也没久留,便跑来问他人生为何如棋,落子怎样无悔。
他讶然于这话的洒脱,问郑礼是何人所言。那孩子头一昂,很骄傲地:
“丹唇凤眼,南风馆十三是也。”
十三这个名字,便这样记住了。
他惜才,几次派人去南风馆里探看,得到的却无外乎是个乖顺懂事的形象,一来二去地,求贤的心思也淡了。
谁想到千回百转的,竟在这时候见着了。
他明白,这是在为他纾解这口郁结之气。
他呼出一口气,心下已是恢复清明,再去看抚琴那人。
曲子要收尾了,正是“仙人吐酒”。
十三一抹一勾,琴声如涓流之水,荡开,复又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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