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六个黑衣大汉无声无息鱼贯而入,两侧各三人,分脚背手,贴墙向我而站。另有青衣打扮的两人进来,一人执茶壶,一人捧放杯的盘盏。两人放器具于桌上,倒出杯瑞龙茶,然后一边一个,站入黑衣大汉的队伍。厢房变得拥挤起来。
一顶四人抬的软轿停在厢房门口,厚呢作帏,前挂门帘,辅以翡翠垂缨。引轿的蓝衣少女躬身掀起轿帘,一青年跨过轿内放置的火盆,左手成拳堵在嘴边轻咳,缓步踏过门槛。已是阳春,他却裹雪白狐裘。面色比颈边一圈狐毛更苍白。他身后的粉衣少女止步门外,并带上门挡风。他停住咳嗽,坐进紫檀描金蝶纹靠背椅子举杯吃茶,苍白面容因茶汽添一点红润,面容更为秀美。
我胡乱系紧外衣束带,坐铺上关切他:“卫侯,我听人说你在利州主事那里。我本该去探望的,奈何没脱开身。春燥易咳,我拿川贝母给你蒸个梨送去利州主事府上。利州主事府在哪里?”
“在西城门的九和塔旁边。但我不碍事,前阵子刚来利州受了寒罢了。“卫瑾神色复杂地对我摇摇头,右手放下茶杯,曲起食指在桌上一敲,发出闷闷轻响。
卫彦从角落里膝行几步,面朝卫瑾,跪在我与他之间。
卫瑾说:“李大夫,我要厚颜讨回一件礼物。”
不对劲。我一声不吭。
“影卫顾名思义,乃是主人家的影子护卫。主人可以有无数影子,但李大夫几时见过一个影子有两个主人?”卫瑾说,“卫家不在影卫身上烙印,是因为用不着。一日是卫家的影卫,终生是卫家的影卫。临到死,也得爬回来咽气。”
卫彦纹丝不动,背直得像杆标枪,深深插进贵重的波斯毯里。
“缘起缘灭,一厢情愿。”卫瑾慢慢说,“崎路险途,但李大夫恐怕自作多情了。谁向卫家讨了他去,他一样尽心尽力,肝脑涂地,无所不能。
我只是问:“他自己如何说的?”
卫瑾一顿,瞟一眼卫彦回我:“他昨日来禀报你性命将尽。他身为六阎罗,想回财神府做事谋升迁。他能做的都做了,李大夫莫苛责他。”
“昨晚。”卫彦转身,跪在我面前,“是道别。”
然后他“砰砰砰”磕三个头,抬头望我。他额头发红,沉声说:“识九年,不会忘。”
卫瑾摆摆手,忽然冲卫彦的背影说:“我…尽力了。跟我走吧。”卫彦随他那一大拨人离开。
我独自到院中,舀一大瓢井水泼到脸上。我抹把脸,冷静下来,丹田空空荡荡一片冰冷,随后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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