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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心扑在国事上,无人告诉他,他才不会发现。

赵顼大笑。

将最后那道劄子再看过一遍,满眼皆是“弱力而重任,薄功而厚享”的虚辞,又作“精神衰耗,体力惫怠”的藉口。

他是心灰意冷了,才决然求退。

是心俱化为了灰烬,才精神衰耗,体力惫怠。

没有预兆么。

一切早有预兆,只他还竭力攥着两端绳索不肯放开,实际早已生出裂痕。

“传诏,”赵顼闭目,疲道,“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昭文馆大学士王安石,罢为镇南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

这回他是真的放他离去了。

君臣一梦,千古空名。

熙宁八年九月,欧阳芾逝世于江宁。十月,王安石罢相,出知江宁府。

十一月三日,王安石归乡,返旧居,复见妻所整理文稿,恸绝。

闭门两月,未尝理事,丧事皆由家人持办。

两月后,启门,终日流连郊外,不赴公门。熙宁九年一月,皇帝传旨,命王安石赴任办公,上表力辞,帝无奈,免江宁知府之职,改以使相兼集禧观使。

自此闲挂虚职,远离政务。

同时刻,朝中官员一作改换。

罢练亨甫中书刑房习学公事之职,出任漳州判官。

迁陈州太守吕惠卿出知延州。

迁密州太守苏轼移知河中府,旋迁徐州。

诏令吴充为中书门下平章事。

诏令冯京为枢密使。

诏令李定为御史中丞。

......

密州。

听闻欧阳芾逝世的消息,苏轼足愣了数息,而后默然长叹。

近日天降细雨,密州百姓前来告谢他祈雨之恩,苏轼哭笑,天要降雨,岂是他的功劳。

“为答谢山神赐雨而重修的常山庙已经落成,苏先生何时动身前往祭祀?”

“今日便不去了,改日罢。”

不知为何,苏轼觉得那人是不该死的,那样活泼好动的性子,他想象不出她缠绵病榻的模样。

据闻是沉疴已久,又添忧思伤神。

那人怎可能忧思,可郎中确如此说。

门生道:“夫人离世,王相公便请去职,实脆弱。”

黄庭坚道:“王相但执拗,非怯懦。”

“你们不明白,”苏轼道,“这仅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忆及朝堂上的针锋相对,雪片般弹劾王安石的奏章,贬他通判杭州的那道诏书,他一直以为只他自己备受煎熬,时至今日,苏轼终于承认,那个人的内心也存在着无人体会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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