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皱着眉头道:“值钱的早被杏儿拿走了,你就歇了捡漏的心思吧。”
“穷鬼。”连个铜板都没找到,六子心气不顺,将凳子踹得翻了好几个跟头。
来到拔步大床边,上面直挺挺地躺着具面色青紫蓬头乱发的女尸。棉絮外露的破被覆在她身上,平平坦坦的一张,几乎看不到人形起伏。
六子麻袋口一撑,示意:你搬。
“请小主安息,奴才得罪了。”常德给女尸做了个揖,提了提劲儿,打算连尸带被一起装进麻袋。
然他刚伸出手,那女尸忽地掀开了眼皮,脑袋不动,一对血红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得仿佛要脱眶而出。
六子“扑通”一下跌坐在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惊恐至极反而像被掐住了喉咙,叫都叫不出声。
常德亦出了满身白毛汗,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小小小主,您您……”
“收尸的?来早了。”床上青面红眼的女子开玩笑似的说,“还有口气儿呢,要不,你们过几天再来碰碰运气?”
活的!
常德膝盖一软就给跪了:“奴才惶恐!小主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必是能长命百岁的。”
“你这话中听,不过那边的那位,我瞧着有被拔舌的命。”
六子吓得差点魂飞天外,刚回过神就听到她的诅咒,顿时火冒三丈:“小主……”
“使不得使不得。”离钺坐起来拢了拢被子,直勾勾地盯着他道,“我这样的穷鬼,得叫您主儿。”
她那对红眼珠子着实骇人,六子被看得心慌,梗着脖子嘲讽:“奴才至少也吃得饱穿得暖,你这主儿当得还不如……”
“六子!”常德喝止了他,两人拜了同一个师父,再看不惯,做师兄的多少也要看着师弟一点,“莫要胡言乱语,快给小主请罪,让她饶你这一回。”
六子嗤之以鼻:“她能拿我怎样?”
黎答应没家世、没样貌、没才德,还惹了皇上厌弃,他就不信她能翻身。有道是拔毛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从来也不是凤凰,他有什么好怕的?
离钺皮笑肉不笑的:“现在是不能把你怎样,小子别猖狂,等我腾出来手了,头给你捏爆!”
面对如此威胁,六子呆了一下。
他们这些刑余之人,是打心底里希望能被当作普通人对待的,但发生争吵总免不了被骂几句“阉人”。
而黎答应气急时却唤他“小子”,如同寻常人家斥责顽劣的少年郎。最重要的是,她眼中没有其他人看“阉人”那种,独特的鄙夷。
六子便想,看在这声“小子”的份上,就不挤兑她了。
他一直没回嘴,离钺也没趁胜追击,转而道:“我的东西被杏儿抢走了许多,你们去帮我搬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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