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占有欲,即使是家庭成员之间,比如父亲对女儿、母亲对儿子。周丛能察觉到苏父对自己的排斥,只能避其锋芒,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吃完晚饭,等苏苓送他出门的时候,周丛开口:“叔叔是喜欢逗我,但没有恶意,不要因为我和他闹矛盾。”
苏苓牵住他的手摇了摇,“在我面前那么会委屈,到我爸面前又能忍了?”
“性质不一样。”
苏苓笑着点头。行,不抱怨不抠琐,她喜欢他这种豁达。“好,理解你的意思。我也不愿意你因为我,和周女士闹矛盾。”
周丛沉默片刻,“我和我妈的矛盾已久,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母亲以为他是因为苏苓才变得不听话,因而轻看她,却不知道是他不想再装乖了。
苏苓想也知道周女士对自己的评价不会太高,单就昨天的打量就透着浓浓的压迫,但还是开玩笑:“儿子是母亲审美的集大成者,只这一点,至少我是要感谢周女士的。”
周丛笑着摇头,“苓姐,人如其名。”伶牙俐齿、心思玲珑,不论是骂人还是宽慰人,总能即刻见效。
“什么意思,讽刺我?”苏苓反问。
“不是,夸你呢。”周丛把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了一下,“我先回家了,明天…你和别人还有约吗?”
苏苓知道他说的是堂哥,于是逗他:“有啊。”
周丛卡住,沉默片刻说,“你敢!”
“这不是你给我安排的剧本吗?坐享齐人之福。”
周丛不接她的话,而是直接吻住她的嘴唇,勾缠一番后,两人身子都热了起来。周丛鼻息咻咻:“那,我明天来找你?”
苏苓额头点着他的胸膛答应,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
周丛低头问:“你笑什么?”
“总说我发疯,可你疯起来也不遑多让。”苏苓取笑完看着他。
周丛听了她的话,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我和你还不一样,我喜欢的会主动争取,也不怕和别人抢。这一次是误会,我向你道歉,但如果你故意用其他男人挑衅我,那我的确会发疯。”
苏苓后退一步,“这是对我的警告?”她好像又看到篮球场上那个霸道的周丛。
周丛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像鹰隼侧头盯着自己的猎物,既不闪躲也不退让。
苏苓捶打他,“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打算吓死我?”
周丛失笑,她真的是……周丛伸手又把她搂在怀里,心里沉甸甸又鼓胀胀的,仿佛某些东西呼之欲出。
他到家时,已经9点多了,父母坐在客厅里看书的看书,工作的工作。猫看到他,跳下来绕着他喵喵的叫,似乎在抱怨他的晚归。周丛站定打招呼:“我回来了。”
周父从书里抬头斜了一眼周丛,“见完小女朋友了?”
周丛绕过猫抬步上楼,“她有名字,而且也不小。”比他还大叁岁。
周父被噎了一句,愤愤不平向妻子抱怨,“你怎么不帮腔,我嘴笨可对付不住他。”
周母翻了一页文件,凉凉道:“没看出来你儿子心疼了,我是帮忙还是自如其辱?”
周父刚要说话,听到周丛在叁楼喊:“别说我坏话,我下来了,有事和你们说。”
他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的父母,“我决定考A大,不去国外读书了,你们有什么条件。”
周父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于是看向妻子。周立芳没立刻说话,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按了一通,才开口,“专业我定,以及后果自负。”
“好。”
寥寥几句话,敲定了一件大事,客厅只剩下翻书和打字的声音。沉闷了一会,周母合上电脑回自己的房间。周父见妻子走了,也不深沉了,把书一合看着周丛说:“扔炸弹前也不说一声,你妈拿你没办法,受气的都是我。”
周丛盘腿坐在沙发上,勾着猫的脸盘:“您不是曾经放言,做的最成功的不是事业而是哄我妈开心。现在正是体现您价值的时候。”
周父听了笑骂:“强词夺理,臭小子!”过了会又说:“你不高兴我称呼她小女朋友,总要告诉我们她叫什么名字。”
“苏苓,草字头苏,草字头苓。”周丛说完突然想起苏苓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可以叫她苓姐,可她现在又不喜欢他叫,真是出尔反尔。
周父看着走神的儿子,摇头起身。周丛却突然叫住他,“爸…”
周父又坐下。
“如果…,您之前说的发乎情止乎礼应该到什么时候?”
周父一顿,倒没想到儿子会问这个问题,沉吟片刻:“你能担负起责任的时候。”见周丛还望着他,斟酌道:“情爱这事儿,女子比男子承担更多。我们是这样的文化,虽说日渐开放,但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朝夕能变的。”
说完他问道:“是今天下午的事,让你有危机感了?”
周丛惊讶于父亲的敏锐,也不由苦笑道:“我没有想象中能控制自己。”
周父点头,“这很正常,你能有意识地观察自己的行为,已经很不错了。谈恋爱…是件细致、漫长的事情,你们才认识多久,不如多处处。”说完他起身,“不早了,睡吧。”
第二天吃完早饭,周丛拎上书包准备去苏苓家。走到客厅,看见母亲正在拆礼盒。他停下脚步,“需要帮忙吗?”
周母说:“不用。”见周丛手里拎着书包问他:“要去找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是。”
“嗯。看看这些有没有她喜欢的,给她带去当礼物。”周立芳指着一堆瓶瓶罐罐。都是品牌送来的化妆品、衣服之类的。
周丛笑着摇头,“她不喜欢这些。”苏苓好像并不太在意穿着,更没见她用过什么化妆品。
“妈妈,你都不知道她多朴素,有件毛衣是她小学六年级买的,到现在都还在穿。”
周立芳看着兴高采烈的儿子,他喊妈妈,向她展示宝藏一样介绍着他的心上人。
“噢,那她喜欢什么?”
周丛没有多想,指着客厅的画说:“她喜欢这幅画,她第一次来看了几个小时。”
周母点点头,“那倒有点眼光。”
母亲平静的态度也让周丛冷静下来,他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太对,但见母亲似乎没有多想,便说:“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
周丛是去了,但不是去谈恋爱的。苏苓看见男生从书包里掏出化学课本,“今天,我们把初一的化学过一遍。你…不用不好意思,哪里不懂直接问。”
她傻眼了,“啊?”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补课模式,苏苓坚持到下午五点多,终于坚持不住了。她倚在周丛的肩膀上,堵住耳朵。
“怎么了,这里听不懂?”
苏苓晃晃脑袋,“不想听。”
周丛笑,“那今天先到这里吧,剩下的寒假再补。”
苏苓立刻起身,跑进卧室里拿出一大袋东西。她把竹篾和图纸递给周丛,“我要做一个花灯,你把骨架支起来。”
周丛接过图纸,看了看,“行,怎么突然做这个?”
“一会告诉你。”
周丛在蜡烛上将竹篾烤弯,再用铁丝固定住,简单的动作不断重复,却不觉枯燥。两个人一个搭骨架,一个在布上涂涂画画,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烛光曳曳,像极了杯中荡漾的美酒。映在人脸上,温暖沉静。普通人在灯下尚有叁分颜色,更不用说这两位了。
苏苓勾完最后一道花纹,括墨收笔。一抬眸,看到一旁的周丛,他嘴里咬着一段铁丝,双腿夹着花灯骨架,全神贯注于手上的动作。光影下的男生眼眸低垂,眉目深深,仿佛看什么都很深情。苏苓倾身抵着他亲吻,男生手里的动作停住,笑着迎合。
“笑什么?”苏苓问。
周丛垂眸看着她,“笑你急色。”喉结随着他的声音滚动,苏苓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和喉结处逡巡。他笑起来减弱了那份致命的深情,多了几分温柔。可是,只有她急色吗?苏苓撑着沙发,舔吻他的舌头、嘴唇和脖子。舔到喉结处,周丛有些情动,仰着脖子任她予取予求。
“到底是谁更急色,周丛?”
周丛意不在口舌之争,他扔掉手里的东西,伸进她的衣服里团她的臀和乳儿,碰到卫生巾时又顿住手。这次轮到苏苓笑了,她跨坐在他身上,压到裆部时,男生闷闷地叫了一声。“周丛,你接个吻就能硬吗?”
男生没说话,仰在沙发背上看着她,似乎在考虑什么。
“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
“这样太危险了,我怕自己失控。”
“哦?”苏苓很感兴趣,“你失控了会怎么样?”
周丛的大手盖在脸上揉了揉眼睛,“会忍不住欺负你。”
“那万一我喜欢你欺负我呢?”苏苓舔着他的手指释放妖气,“长老愿意成全我吗?”
傲骨凛凛的梅为他变成了缠人的藤蔓,是个男人都会得意,但周丛却摇头。他抱着她的臀,将她从身上拽下来,继续做花灯。
苏苓伸脚撩开他的衣服,在他小腹处踩来踩去,周丛眼睛都没抬,威胁她:“你想继续补课?”
“我暖暖脚不行吗?”
直到骨架搭好了,苏苓才收起妖媚的姿态,将绢布一块一块粘上去,一只老虎栩栩如生地浮现在两人眼前。她把花灯捧给周丛,“呐,带回去。”说这话的时候,她坐着,像捧着一颗心给他,苏苓心里突然有些别扭。
周丛托住花灯,吹了吹半干的岩彩,“送我的?”
本来是送给他的,但苏苓心里一怯:“不是,我喜欢你卧室那张书桌,想在上面放点我的东西。”
周丛眼睛笑了,“嗯。那我回去了,我们后天学校见。”
“行。”
……
再次返校,就逼近期末考试,巧巧也坐着轮椅回到学校。苏苓他们四个一起去门口接巧巧。
巧巧的妈妈似乎和周丛很熟悉,临走前对他和殷殷说:“巧巧拜托给你们了,等放假了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丁恺听了不乐意,“阿姨,偏心啦,不给我们做好吃的吗?”
巧巧妈爽朗一笑,“你这孩子扣阿姨的话瓣子,做,都做!”
一番说笑,殷殷推着巧巧,几人一起回教室。走到教室前的台阶处,周丛、丁恺同时抬着扶手,轮椅稳稳落地。明明是两个人帮忙,巧巧却只扭头看着丁恺说了句“谢谢”。苏苓知道她在避嫌。平心而论,如果她是巧巧,做不到这么决然,尤其身后的人是周丛。
周丛漂亮的像艺术品,可绝世的艺术品属于公共领域,被无数的人瞻仰、幻想,但对于周丛她却一直想据为己有。从这个角度来讲,人和艺术品注定是不一样的。她无法买断周丛的参观权,任何人都有参观亦或是追求他的权利,她再不爽,也要忍着。但现在巧巧主动切断了对他的关注,又让苏苓觉得愧疚。也许,她应该学着相信朋友,相信周丛,也应该给他们留够友情的空间。
所以晚饭时,她拒绝了周丛一起吃饭的邀请。周丛手揣兜里,静静地看着她,“怕我给你下毒?”
苏苓笑,“你都给我下过蛊了,何必再下毒。”
“那怎么不一起去吃饭?”
苏苓解释的模糊,但周丛听懂了,他轻笑:“小心思还挺多。”
“那当然了,不然学习也不会这么差。”她翻看着都是红叉的物理卷子,“快点去吃饭,回来给我讲卷子。”
经过上次的化学补课,苏苓已经能自如地问周丛问题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请教他时,周丛会一边讲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她,那眼神好像她是易碎的瓷器,让人哭笑不得,也顾不上别扭了。
苏苓的物理比化学还差,为了避免打扰其他同学,周丛吃完饭后在活动室给她讲卷子。讲到最后,他的嘴唇都干得起皮,抱着水杯仰头狂喝水。苏苓看到这一幕觉得又心疼又好笑,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
第二天,苏苓特意去超市买了两瓶桃子苏打水,准备犒劳他。她拿着水,走到教学楼刚好看到周丛的身影。他站在拐角处和别人在说着什么。苏苓悄悄走过,敲了敲他的左肩,又躲向右边。却不成想周丛并不上当,反手拽着她推向一堆男生。她来不及反应扑到一个男生身上。
旁边的人开始“哟!”,怪叫着起哄、鼓掌。
周丛看到雀尾儿一样的马尾,认出来是苏苓,拽着她的帽子又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手臂横亘在她身前,阴沉地盯着几个起哄的男生。
看着周丛一副吃人的样子,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几人面面相觑,也都明白了两人关系不一般。最后还是被扑的男生清了清嗓子:“那啥,周丛,大家不知道…是吧。”
周丛没说话,揽着苏苓离开。他步子大,平时两人一块走,周丛都会放慢脚步,但今天男生似乎忽略了这一点。苏苓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
回到教室,苏苓递给他一瓶水,周丛接过拧开瓶盖:“我以为是丁恺。”
“没关系,我也把丁恺当成过你。”苏苓说的是小花园那次。想到两次都和丁恺有关,不由觉得好笑:“丁恺默默背负了很多。”
但周丛一脸沉思,并未答话。
苏苓以为他在想刚才的插曲,于是说道:“周丛,认识你以后,我没有多看别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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