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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越踏出房门,一柄彩绘风火纹的油纸伞立在门边,伞柄上一道黄豆大的磕角,是她从前不小心磕出来的,她默了一瞬,没有拿。

外面碧青之色密布穹顶,水汽扑面而来,稍站沾衣密。

她突地回头,窗前立着个姿容卓绝的病弱公子,静静看她,好似有水汽从里漫出,雾蒙蒙一片。

“陆于渊,你要做到哪个地步,才会罢休?”

陆于渊勾唇,笑意未达眼底。

“你闯进我生命时,我没有一点办法,你要离开,我也没有一点办法,我不知道我能做到哪个地步,但总归不会罢休。”

辛越其实很想劝他莫要这么执着。

须知情之一字,每人书写得都不同,有人将它写得端端正正,有人将它写得潇洒肆意。

有人十五岁便会写了,有人到老都写不明白。

有人写得执着,有人写得寡淡。

有人用粗茶淡饭写出,有人用心血清泪写出。

林林总总,乃是古往今来第一难写之字。

陆于渊便是写得最执着的那个,她想劝他,却忽然没这个脸皮,因着她自己对顾衍亦是十分执着,执着得几度将生死置之度外,与她一贯珍爱生命的人生信条截然不同。

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她听他说的所有话就同雾里看花,只做字面理解,从不过心。

什么都扯明的时候,她再听这些话,只能落荒而逃。

逃进茫茫雨幕中的时候,她一方面想,衣裳又要湿透了,早知都要湿,方才干脆不用换,否则一会如何同两个鬼精鬼精的丫鬟解释。

另一方面,心里生出许多新的愁绪,陆于渊的执念,比她想象的更深,他说不会罢休的时候,带着“不死不休”的狠劲,让人心悸。

前头十丈的位置,一个面容严肃的侍女正等着她,手里执一把素面油纸伞,快步迎上来,领着她往外走。

“姑娘看着眼熟啊。”辛越收回心神,打趣道。

那侍女不发一语,扭头疑惑看她,同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辛越道:“你主子给你涨月钱了吗?”

她便是陆于渊带她南下时,马车外头一道驭马车的女子,曾在她金钱和前程的许诺腐蚀下巍然不动,陆于渊称她是个硬茬子。

“确然是个忠心的,能不能告诉我,你主子这半年来,可曾打过什么要紧的架?我从前劝过你忠诚之道,你做得十分到位,但如今我再教你一条,我欠他良多,你告诉我是绝然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你主子还挺乐见,你看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对不对……”

“主子不曾打过要紧的架。”她突然开口。

辛越微怔,不是打架受的重伤,那会是因为什么?但她再开口问,这侍女却又变成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她将辛越送到一扇圆形拱门口,告诉她顺着这条路走到底,便可以出去。

辛越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她出来时的路,同她进去时的路全然不同,没有一处景致是一样的,她觉得这园子实在是太大了,而她要一点岔路都没走错地、准准地走进那座六边门的院子,这是一种怎样的运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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