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由单周搀扶着,颤颤巍巍的站起,他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不小心将发带也一起揉搓,血太 多,发带染红了一截,连手背也是红色的,他浑然不觉,接过了单周随身的弓箭,缓慢的搭弓满弦,箭尖正 对准了亲自踏入射程的朱厚照。宁王站立不稳,箭尖也随他身体一起左右偏离,但总不离朱厚照的要害。
经年流转,依旧是当初模样,竹林清风明媚江南,没有皇位也没有权势,如今御宇九州位极人臣,所求 的了断方式居然仍旧是一支羽箭。
溪边木桥,大漠沙场,书房内院,精巧园林,华灯闪烁,金銮宝殿,过往人生中,与宁王相逢在每一个 不同的地点,他的欢笑愤怒,执着冷漠,甚至无助脆弱,无一次不沉沦,无一次不铭记,在每一个宫中漫长 的日子里,给予了对生的渴望和对爱意的憧憬。即使尊贵如皇帝,在至爱前亦是无力。权力和皇位能使宁王 接近,招来的却是杀机,宁王想要的是自己的身外之物,而不是自己的人和心。皇位得之非本意,弃之是不 是就遂了宁王的愿。若能选择,自己宁可来做藩王,让他来做这皇帝,届时定要翻江倒海颠倒乾坤也让他尝 一尝江山易主的恐惧。
无论巧取豪夺,或是欲擒故纵,所有的算计和谋划,得来的都是不死不休的明争暗斗,得不到他朱宸濠 的一点真情。
朱厚照在这一刻仿若心死。他眼中的宁王远没有之前的身姿挺拔,虚弱无力的靠下属搀扶才能站立,唇 边下颚,肩膀胸口,衣襟衣袖都是血迹,如同烈焰盛开周身,连眼周也熬成了殷红,万千诗句都不能穷尽赞 美的双眼,只剩对江山皇位的疯狂,这风姿已不属于尘世,下一刻就会羽化消逝。
除了朱厚照,宁王眼里再无他人,在富贵至极的宫城也罢,在萧索荒凉的沙场也罢,他已看不清四周, 唯有箭尖和朱厚照。
为了今年今日,此时此刻,宁王也算不清到底抛弃了多少,他赌上自己的一切,权势地位,荣华富贵, 家族荣耀,满身才华,这场豪赌的致命胜利就在眼前,就在手中……
大丈夫何患无妻,为成大事连妻儿都可以杀,侄儿肯定是弃如敝屣的累赘……
殿下,你是万金之身。
皇上你一人身系江山社稷,身系天下万民。
这些原本都是敷衍的虚情假意,怎么如今记得如此清晰……
一滴雨水落在宁王的脸颊,继而又是几滴,在鲜红的血痕中洗涤出原本的肤色,雷声巨响中,宁王带着 得胜的笑容,又似鄙夷般,朝着朱厚照放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决绝。
“皇上!”众人高声唤道。几只长箭从校场四周射向宁王,单周极速转身,以身躯挡箭护住宁王,各处 要害皆被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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