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一声,翻身仰面躺下,闭目养神:“我也可以认为你是散步路过资本主义世界的酒吧,对吧?”
我打了一个干哈哈,虽是问句,现实却没给我回答不对的权利。
“两个同样被抛弃的人,一个负伤一个生病,大雪天平安夜窝在医院这个死亡和新生交替出现的地方,真有点微妙的同病相怜之感。”目光越过病床,我呆望着窗外变厚的雪夜叹道。
“病友……”他睁开眼若有所思,低低笑了出来,我回神奇怪地看着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被抛弃了?”他反驳。
我顿时语塞,他的确没有明说,都怪我的推理能力忒好,要不就想象力太天马行空了。可是刚才酒吧里两人明明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可能真的是我缺乏必要的背景知识,所以才做了这般鲁莽的断言。
“行,你没有,我把刚才的主语改成单数,就我被抛弃了,行了吧。”我心头一来火,语气就变得有点咄咄逼人,即便如此也还是抑制不住心头泛酸。
心里知道和在人前承认是两码事,没亲口承认之前总感觉自己还能编织无数的借口自欺欺人。想来这半年多我一直在逃避,从来不主动提起,老唐宋宋他也不敢捕风捉影来刺激我,大概把他们都连累得草木皆兵了。
“哎,别,我还想和你做病友,让我落单多不好啊。”他假装可怜兮兮地说。
“去,那你活该孤家寡人。”我双手抱在胸前,不客气地瞪着他。
他也不生气,反而浮起苍白却无所谓的笑,这让我深感挫败。他又改问我接下来作何打算,我无奈摊摊手,表示要事已了又生人地不熟,不着急回国也并没有特别的打算,总之即将进入无所事事的状态。
“要不我带你到处转转?我在这里呆了四年,附近一带都比较熟。”他提议道。
我想了想,虽然我亲妈也在美国,本来从小和她聚少离多感情就寡淡,加之四五年未见,突然造访也多有不便。难得再来美国,钱囊也还饱满,借机游玩一把也不错。于是点点头,问他:“那个,节假日你的导游费不涨价吧?”
他眼神凝滞了三秒,哭笑不得:“我的命都是你救的,包吃包住包玩都没问题,这点小钱算什么。”
看着他瞬变的表情,我一下子来了兴致,笑嘻嘻揶揄他:“你这条命就值一个‘三包’美国旅游套餐?贬值了啊。”
他手撑床板坐起来,身子慢腾腾地朝我倾斜,眼神淌出戏谑,嘴角勾起玩味的笑:“俗话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这救命之恩,我实在应当以身相许,你说对吧?”
几乎要与他的鼻尖相抵的瞬间,通身血液漫上我的脑袋。刚才还在伤春悲秋,现在就要上演花前月下了吗?这剧情扭转得也太突然了,我事后诸葛地晓得此时应该起身往后退,哪知潜意识突然怂恿我把头往前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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