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亏他问得出口!这里拢共也就两条道来往,能迷路也算是个本事人。班媱如此想着,却并未揭穿他:“有劳师父挂心。我只是忽觉此处佛光大现,想来观摩。”
又在胡说了!玄参心里在擂鼓,此处闲人免进,他自己都是头一回过来,若是被方丈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挨一顿骂。一想到这里,他头皮都跟着眉毛皱起来:“郡主!我们回去吧!”
“郡主?”观南疑问,语调轻扬。
“不过是俗世里有些家族荫蔽罢了,师父不必在意。”班媱望望四周,一下又被那枯井败桃吸引去:“此处僻静,师父不介意我多打扰一下吧?”
“自然是不介意。”观南抿嘴,敛眸微笑,转头看向小师弟玄参:“你不必担心,就让她逛逛也无妨。你且当今日未曾来过此处也未曾见过有人入院,师父不会怪罪于你。”
玄参点点头,叁步两回头地看看那个爱惹事的郡主,见她真的只是四处逛逛,这才放心离去。
剩下两人,就这么互不打扰地相处着。
班媱站在那败桃下,往井底看去,复又蹲下,拾起一片落花。观南就这么看着,不说话。最后还是班媱打破沉默:“师父皈依佛门多久了?竟能这般心如明镜台?”
“郡主谬赞。皈依便是舍弃尘埃,与时间长短无关。”
“听玄参说,师父总是一人清修于此,不会寂寞么?”
“饿体肤苦心志,修行皆是如此,何来寂寞之说?”
到底是收敛了性子,这话还真是一点破绽都没有。班媱目光下沉:“罢了!我不问了!”她回神捻着手里那瓣落花,拿到他眼前:“师父,你说这瓣桃花好看么?”
“落败之物何以观赏,况一切外在皆是幻象……”
又是这些虚言!他如今一开口,便是东西扒扯些虚无缥缈的话来应付她。班媱不愿听,没给他机会继续说下去,定睛就看向他:“你就说,好不好看?”
突然拉进的距离令观南有些吃惊,她惯会拿捏人,一双杏眼宛若两泓清泉,似要将人吸进去。在那未名的吸引力下,观南清了清嗓子,面色如常:“落败已折,自是不好看。”
“你别想那么多,就问你,落花,就这一片落了的桃花,好不好看?好不好看嘛!” 班媱气呼呼地嘟囔,话也多了起来。
观南不善对付这种追问,想着快点应许便能打发她离开,遽而顺着她的意思走:“呃……好看。”
“我就说好看吧!”班媱笑语盈盈,随后把手里那枚花瓣细心地擦拭干净,叫观南伸出手来。观南不解,只是照做。于是她指尖夹住的那片花瓣落在他的掌心,只是一个点缀,指尖便离开。他听见她说:“树干已老,花期尽褪。这瓣花依附于它们,到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落下。可纵使是落花,我也觉得,依旧是好看的。就算是落在地上,来年也是化作春泥更护花。”
它本身如何就是如何,不因身处何种境地而改变。
班媱俯首去看他掌心那枚飘零的花瓣,又道:“还望师父能珍重它。”说完又笑了。一朵花瓣落在他掌心,他愣怔着去看她的眼,笑意分明,又顺着她的意思回:“嗯,好看,珍重。”
短句落下,两汪清泉般的杏眼生出波澜,她轻轻点头,露出一副颇为满意的表情,高高兴兴地转身,准备离去。
观南凝视着那枚缺了一角的花瓣,缓缓合上五指,将它包拢在掌心。
落花滴清泉,浮在心上,撩起几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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